一时间,大殿上的两个人都炯炯地注视着孤袁帝,其中汪都督眼中闪烁的期望,像是快要溢出眼眶,看的孤袁帝头疼不已,轻轻合上了沈殷浩递上来的那一纸奏折。
“汪常松汪都督之子汪在天,在职不过半余年,却已然犯下了贪污行贿万两白银的行径,实在罪大恶极。但沈驸马在接到密报后,竟私自调查,实乃越俎代庖,还逼死了汪都督之子,不过,念在其曾立下大功,故此,朕从轻发落。”
话到一半,目光流转到沈殷浩身上的孤袁帝忽然一愣,想起了什么,怒声道:
“沈驸马!这离你上一次上殿,还不到二月的时间,你身上的禁足未完,是谁准许你追随公主去天台山的?”
孤袁帝的话一出,众人也是纷纷愣住,有些狐疑地看着沈殷浩。低下头去的沈殷浩并没有出声回答,看的孤袁帝不得不无奈的叹息一声:
“罢了,朕就命你今日回去以后,在公主府内静思己过半年,不得再踏出府中半步。”
“是。”沈殷浩淡淡应下。
眼见也没什么事了,沈殷浩便接受了孤袁帝的惩罚,回到府中静思己过去了。
临走前,他幽幽地看了一眼苍老的脸上灰白一片,仿佛又老了十岁的汪常松。
不只是他,除了在沈殷浩走后,便宣布了退朝的孤袁帝以外,还留在殿上行礼的众人,都对汪常松投去了同情的眼神。
而披着一身仍旧湿漉官服的汪常松,在原地愣了很久,实在不敢相信,自己这一生为孤袁帝兢兢业业的效忠,可如今儿子死了,他苦苦的哀求,换来的,却是这样一个结局……
“陛下,陛下!陛下您不公、不公啊!!”
忽然的,汪常松扬天大啸道。
纵使他的话音声声泣血,可打算各回各家的众大臣们,也没将其放在心上,直到身后‘砰’地一声巨响,汪常松一头撞死在了大殿之上,鲜血像笔墨一样的泼洒在了洁白的大理石上,众人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妙。
看着汪都督死不瞑目的尸首,这下,大殿之上的众人都静默了。
……
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一座冷清的府邸中——
只见得一位穿着素白衣裳的姑娘,慢悠悠地在院中散步。
只是,漫无目的走着的她,步伐稍微显得有些紧张,更是时不时的回头望去,往跟在自己身后的一个人身上瞄一眼,又害怕被他发现,很快便将视线收回。
这个人妖里妖气的,好生古怪。
心中这样想着的姑娘,逐渐皱起眉头,又叹出了一口气。
虽然说,那个将她掳到这个房子里,这两日消失不见的男人与他一样奇怪,可是,平时一直待她都是笑脸相迎,根本不似身后这个人的假心假意。
这几日待在这里,灵儿虽然失去了自由,可是过的却是锦衣玉食的生活,从没有受过半点屈辱。就算她对无法自由活动的这点很不满意,可是失去记忆,无家可归的她,又能去到哪里呢……
总比像之前,就那样被人卖在了怡红院里的强。
忍不住微微地叹出一口气,在沈殷浩这几日无微不至的照顾下,灵儿对他的提防逐渐降低,起码,如今已经把自己的经历告诉他了。
只不过,缓缓在石凳上坐下的她丝毫不知情的是,那几个胆敢将她卖入怡红院内,以及目睹了这一切的人,全部已经魂断九泉了。
忽然的,又是一位与她年纪相仿的小丫头走了上来,口口声声的唤着她‘夫人’。
看着被那恭敬的丫头轻轻放在石桌上的一盘子糕点,目光有些恍惚,似是这样的日子过的,时间一久,灵儿她自己也有些疑惑了。
“难道我真的是你们口中的那个秦城吗?”
她有些失神的喃喃道,那极轻的音量,听起来似是自言自语。
“是与不是,你自己不知道吗?”
看着那个在听了她的话后手上动作一顿,兴高采烈地跑了开去的小丫头,丑文在灵儿的身后停下了脚步,笑眯眯的反问了过去。
靠近了仔细一瞧才能发现,他的笑意根本是不达眼底的。
这样明显的痕迹,然而落在了一脸迷茫的灵儿眼底,就像是根本看不懂那样,她仍旧是一副懵懂不知的模样。
她纯洁无辜的眼神,看的丑文不自觉的轻勾嘴角,低下头莫名的笑了很久,才缓缓道:
“也对,你现在‘失忆’了,不知道自己是谁,也是很正常的。”
“只是,但愿你不要忘了,你‘曾经’是怎么个样子的。”
“哦?”半晌,只见得灵儿脸上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崩坏,却在短短的一瞬间,又恢复成了那个平易近人的模样,冲着丑文甜甜地一笑:“当然不会了,即使失去了记忆,习惯却是不会变的,何况这不是……还有您在帮助我么。”
她最后一句的话的话音,音量极轻,轻到几乎只有唇形,更是只有她与丑文二人可以听到。
看着她那双阳光之下根本就是褐色的眸子,丑文笑眯眯的为她糕点之中添了一点‘料’,马上又收回了手,丝毫没有半点异样。
像是什么事情也未曾发生过那样,灵儿也低下头去,开心的吃起了糕点。
恐怕,也只有丑文一人,知道自己的目光,曾经在假山后面的一抹衣角上停留了一秒,又从容不迫地转过头,紧紧注视着灵儿,微笑不语。
……
三日后,京都城外的一座半山腰上——
大步流星奔到屋内的女人,开始疯狂的摔东西,势要把屋子砸个稀巴烂,却也不说缘由,这令一群在屋外聚集在一起,听着屋内动静瑟瑟发抖的婢女们不由得更加惶恐,只知道是她去了一趟,回来就成了这样了……
“夫人……”其中有一位稍微年长些的婢女,看了看自己的姐妹们,颤颤巍巍的跨进了没有一处落脚之地的屋子,“您还好吗?”
她询问的话音量极轻,生怕自己一个说辞出岔,便少不了一阵毒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