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身后之人的怒吼戛然而止,江廉脚步一顿,猛然忆起大夫的嘱咐,他连忙折回了厢房内,看到了床榻上那脸色苍白,呼吸薄弱的人,征战沙场亦临危不乱的江廉在此时却不知要如何是好。
好在身后的惊呼声唤回了他的失神,他唤着身后的丫鬟去将大夫寻来,自己则径直坐到了她的床榻边。将她的头安放于枕上,看着她毫无血色的面颊,江廉不禁有些懊恼,有对自己方才的作为后悔的,也有对她孱弱的身子不满的。
……
马大夫连晚饭都没扒拉上一口,家中的娇妻也没多看一眼,就这么被着急忙慌的玉怜一路扯进了将军府,在两人奔走间,他不禁暗自后悔告诉这姑娘他家的住址了。扶着墙壁喘了口气,他瞧了眼那床上躺着的人儿,心底反倒松了一口气,不过就是被气昏了嘛,这一个个的有必要弄得和生离死别似的吗。
一码归一码,马大夫上前一步,为昏迷中的人探脉。半晌,松开了她的手,故弄玄虚的低吟片刻,道:“夫人这昏迷,来势凶猛啊。”
他这一番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弄得余下两人心中一紧,江廉紧盯着眼前的人不放松,只听得他缓缓道:“怕是吃不上晚膳了。”说罢,他还不怕死似的冲着两人挑了挑眉。
瞧见他这戏谑的表情,江廉顿时脸色一黑,同时暗松了一口气。冲着一旁的玉怜道:“把他扔出去。”
玉怜得令的点点头,将堂堂七尺的马大夫一把推搡了出去,弄得后者咋舌不已,对这位纤弱的姑娘是刮目相看。
马大夫前脚刚走,江赵氏却不知怎地得知了秦城重病的事,直奔西厢房而来。看到她身影的那一刹那,江廉还当是自己眼花了,直到她气喘吁吁的跺了跺拐杖,他这才惊醒,忙迎了上去,本想今夜留着照看她一夜的,却只能在江赵氏的督促下回了东厢房。
而远处,满脸鲜红抓痕的林熙儿,正狞笑地看向了西厢房。
……
被腹中饥饿唤醒,秦璐璐缓缓坐起了身子,望着空荡荡的房间,一忆起昨夜发生的事,眼眶便不争气的红了。
江廉根本就是和林熙儿一伙的,他根本就不在乎她的生死,自己也不需要再给他面子了。
她忍住尚处于昏沉的脑袋,强撑着下了地,从木箱中取出了笔墨纸砚,抱着它们回到了床榻上,可这墨砚要水才能研磨,她没那个力气再去拿远处桌上的茶壶了,抱着就算是用口水也要写信的决心,她最终以眼泪化开了它。
浓墨混合着泪滴在纸上干涸,有几个字变得模糊不清,仍阻挡不了她要继续写下去的决心,待写完想写的内容,抹去满脸的泪,她拿起那张纸细细斟酌着。
‘爹,女儿被江廉的暗卫几次三番的暗害,女儿实在是受不了了,求爹来接女儿回府吧。’
仿佛能瞧见这信寄出去后,秦城的爹将江廉骂个狗血淋头的光景,她不禁破涕一笑,在就要封起信封间,忆起林熙儿身着鲜红嫁衣的模样,她的手却是一顿。
不行!先不说她爹会不会信,让祸害了秦城与香葵的凶手就这么逍遥法外,她也咽不下这口气啊!
看着那封仿佛代表着尊严的信,秦璐璐的眸子都能喷出火来,她撒气般的将那张纸撕的粉碎,直到弄得满床都是纸屑,才讪讪收了手。她呆坐了半晌,环视到满床的狼藉,又只能动手将它们通通收拾整齐,本想将那些碎纸烧掉的,可她没有生火的工具,又不好意思唤人进来给她递个火折子,只好就此作罢了。
秦璐璐蹲在箱子旁,正欲往里边塞墨砚,忽然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她受惊的往回望去,看清来者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玉怜啊,她还以为是江廉呢……
刚一进屋便瞧见了秦璐璐毫无形象的蹲在那里,惊得玉怜手中端着的糕点都险些掉地。她定了定身子,将手中瓷盘摆在桌上,扬起微笑,道:“小姐,您醒了。”
她不想理玉怜,便以点头示意,瞧见对方的笑脸渐渐变僵,秦璐璐只微微垂眸揪弄着衣角。见玉怜就要越出门槛,她终于忍不住道:“你可不可以和我说一句实话?”
玉怜脚步一顿,转过身子,以困惑不解的神态望向她。
秦璐璐缓缓站起身子,望着玉怜道:“当初安排你来接近我的,是林熙儿吧,她的目的是为了让我身败名裂吧?”感受到对方的身子明显一颤,她又嗤笑一声,道:“她又何必让你来呢,‘无德’的丞相千金难道还有什么好名声么……只是玉怜,你就真的不愿对我讲一句实话?”
她琥珀色的眸子透着说不尽的凄凉,看的玉怜心中一揪。“小姐,奴婢……”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玉怜这样闪烁其词,秦璐璐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转身走向床榻,道:“可以了,你走吧。”
望着她落寞的背影,玉怜那忍了半个月的愧疚与惧意在一瞬涌上心头。她不顾一切的扑到床榻边,望着秦璐璐的双眼,道:“小姐,对不起,对不起,是奴婢错了,毒是她指示奴婢下的,奴婢不想害您的,是她!她当时给奴婢下毒了,逼迫着奴婢给您下毒的,奴婢没有办法啊!小姐,小姐,是奴婢罪大恶极,小姐要是想奴婢死,玉怜绝无半点怨言!”
真的是这样……
看着玉怜那张和冯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秦璐璐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在那一瞬凝住。在此之前,她多么希望只是自己想多了啊,为什么要那么残忍,为什么……
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给香葵下毒?!”她声嘶力竭的嘶吼,连喉咙都能感到痛意。
被她这一吼,玉怜有些傻眼了,来不及多想,忙道:“没有啊小姐,没有……奴婢,奴婢只给您下毒了,没、没给她下毒,她待奴婢如此好,是奴婢的好姐妹,奴婢怎么会害她呢……”说罢,玉怜偷偷打量着她,见她一脸木然,心中是又惊又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