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竟说什么死……
望宁片刻的出神,有些人想死便死,他却不能。
直到男人将他唤过神来。
“倘若绝望,你就去死吧。”望宁冷冷说着话,如同一个没有心的人。
男人微微愣住,拽住的他的手却不肯放开:“我见到你,就没有绝望了,听说,带着执念死的人,会化身恶鬼。”
望宁回头睨他一眼:“你为何独独找上我?感情这种东西,不会这么简单。”
“是,感情这种东西不简单,有些人会忽然爱上,有些人相处再长岁月却也无法爱上,甚至有些人一辈子都找不到。”
望宁实在不知道自己为何在这里跟一个陌生男人谈论什么情爱,他心下一狠,甩开男人的手,说道:“你的事,跟我没关系。”
他话落,直接从大开的窗户飞跃出去,踏风离去,街上的凡人看见了,纷纷惊讶,指着飞远的人欢喜:“是神仙!”
唯有窗棂口,站着那个面色沉静的男人,他目视消失在天际的白衫仙人,面露无法察觉的忧痛,然而那张面具再次覆盖在他的脸上,遮盖了一切表情。
望宁回到琼华殿,在殿前时,正好碰见派中平日里对他通报消息的杂役弟子。
“仙师,您去哪儿了?”
“有何事?”
“是妖王,携带其子来见您。”他上殿来几次都没有看见望宁身影,才知道仙师出去了,这么一走,就是一年,如今终于回来了。
“不见。”
杂役弟子很是为难:“可是,他坚持要见您,说有要事同你说,在派门口等了很久了。”
望宁迟疑片刻,终究答应了。
步惑再次踏上琼华殿,还一起带来了他的儿子。
两人面对面坐着,非常安静,小妖王站在旁边,打破寂静:“仙师,又见面了。”
他正是那日在沧澜魔山的妖子。
“很久不见了。”良久,望宁给步惑说道。
步惑笑一笑:“是啊,是你不见我。”他问道,“你什么时候能释怀?将心里的痛苦放下。”
“你放下了吗?”自己的爱人死在仇人手里,你已经释怀了吗?
步惑说道:“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件事,但如果是因为你,我愿意不再追究,因为我知道,如果倾歌看见自己的师弟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她心里一定过得不安稳。”
“已经过去几万年的时间,沧澜尊主安安分分被牵制了这么久,他犯下的那些罪孽,也该放下了,至少,在你的心里,需要放下,为了你自己。”
望宁在沉默,步惑说:“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为了十二界,一个人承受许多事,你该让自己歇下来,该丢开一切,为自己的将来的路着想了。”
两人见面,步惑说了许多,望宁只问了那么一句,直到最后步惑离开的时候,他问道:“你是在叫我,将他放出来吗?”
“如果你想。”步惑回答。
如今已不是想或不想,沧澜尊主已经离开了。
他寻不到沧澜尊主的蛛丝马迹,回到琼华殿后,已改了经常眺望沧澜魔山的习惯,便经常在门派四面的丛林里游荡,偶尔会让派中弟子看见,偶尔又会让林中的妖兽碰见。
由于他的特殊的身份和无人能及的法力,没有一个人亦或者一个妖兽主动来谈话。
他下了琼华殿,依然独身一人。
直到有一人,他御风在树尖上行走时,林子底下突然传上来一声呼喊:“仙师!”
他低头看去,见到一个陌生男人,不,也不是陌生,他们有过一面之缘。
男人见到他,非常激动,仰头盯着他,一双漆黑的眼眸子里,似乎只装得下他一个人。
“你怎么在这儿?”望宁问。
男人一笑:“仙师原来记得我。”
“你知道我是仙师?”望宁眼神怀疑。
男人连忙解释:“我那日看见你,真的不知道你是仙师,后来你离开,我记得你的模样,画了你的画像,有一天碰见一位修士,他说你是万崇派琼华殿的仙师,所以我千里迢迢赶来找你,真有缘,我们在山下碰见。”
“原来我喜欢上的是那位尊贵的仙师。”男人的笑容令人舒适。
望宁看着他,晃了晃神。
“你回去吧。”望宁无情的驱赶。
男人追赶上来,叫道:“仙师莫急着走。”然而望宁并没有停下,他回了琼华殿。
后来,望宁几次在丛林里路过,都会听见那男人冒出来叫他,当真不肯离开。
他想不明白,这世上哪会有人一见钟情如此痴情的跟着。
直到这一日,他过林子时,男人招呼他:“我在这里搭了间屋子,仙师经常喜欢四处游走,倘若累了,就来我屋中歇一歇吧。”
望宁没有当回事,可后来某一次,他路过时,却还是鬼使神差去了。
男人搭了间简陋的竹屋子,而且还是搭在一棵参天大树的树干之上,大树从中间掏了个洞,以此为地基,建了座高高的屋子。
望宁站在半空中的竹屋上,树底下的男人老远看见,背着个竹篓欢喜的从长长的竹梯子爬上来。
“仙师,你终于来了。”
望宁看着他额头的湿汗,问道:“为何将屋子建这么高?”一个凡人罢了,这么高太危险。
“站的高看得远,在这里能远远看见万崇派的琼华殿,而且仙师倘若来歇息,这个高度很方便。”
他一句句说的全是为望宁考虑的。
望宁眉峰少见的颦起,心里有些感动却又很愧疚。
“对了,仙师吃鱼吗?我打了鱼,正想熬鱼汤喝。”男人放下背篓,那里面果真躺着几条奄奄一息的肥鱼。
不等望宁回答,男人已经带着鱼望灶房去了:“仙师请进屋坐,我很快就好。”
望宁忘记自己多久没有吃过凡俗物,他只知道,他听见鱼汤两字,竟想起了无名,很多年前的无名。
那个时候,他刚被无名要挟在琼华殿,整日里没有笑颜,甚至连话都不与无名说。
有一天,无名端了碗鱼汤给他:“喝了它。”
望宁那时没有喝,无名便说:“小草,你还记得亘径溪的那个姑娘吗?”
他当时震惊,无名在用姑娘的性命威胁他吧,恐怕这些鱼汤也是无名强迫那姑娘做的。
望宁终究喝了鱼汤,喝的干干净净,从那之后,无名端来鱼汤的次数越来越多,望宁一言不发,都听话的喝下去。
那段时间,他差点看见鱼汤就会吐。
无名看出他的不欢喜,问他:“不喜欢?”
他摇头。
无名便再也没有给他鱼汤喝。
不知为何,这件早该遗忘的事,他此刻还记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