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墙壁是灰色，早在安路和程野的恋情曝光后，何曼珍就刷回来了。这么多年，每每安路一回来，就觉得无比压抑。
桌子上的木头屑也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估计也是何曼珍的杰作。
安路喜欢木雕，在书桌前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雕静物、雕人像，全都栩栩如生。安路沉溺其中，但何曼珍不以为然。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好好的一个女孩子，把脑袋都雕坏了。
安路拉开抽屉，空了——那里原来有一抽屉的程野，全被何曼珍丢了。
安路轻笑一声，瞥了眼柜架上的木头和工具，瞬间没了雕刻的心情。
她躺在床上闭眼假寐，却在车上已经睡好了，躺着只觉得烦躁。
没由来的，她很想抽支烟。
翻来覆去，安路起身去了阳台。
安路的阳台正对着她们家的小院儿，院外有颗高大的梧桐树，树枝粗壮，顺着爬道顶端，能看到安路的卧室。
程野以前就喜欢爬梧桐找她。然而现在不行了，现在到处都是监控，半个陌生人都进来不了。
安路站在阳台上吹了会儿风，直到看到安谨渝的车子驶进来，这才下了楼。
“刚想叫你，你自个儿就下来了。”何曼珍脱着安谨渝的军装瞥见安路道，“正好，你给卓越打个电话，问问他什么时候到。”
安路点头答应，走到安谨渝身边，低头道：“爸。”
安谨渝“恩”了一声，问：“怎么样，工作还顺利吗？”
安路点点头：“挺好的。”
“那就好。”
“好什么啊。”何曼珍把衣服折起来放在沙发上，又端了被水给安谨渝，“我看呐，还是换个事业单位来做，离家近点，每天都能回来，轻松又省时，总比十天半个月回来一次要好的多。”
安路听着，没说话。
安谨渝看她一眼，自顾在沙发上坐下，道：“看路路的，她想怎么样，随着她，在学校上班也不累，我看挺好的。”
安路淡笑，“谢谢爸。”
何曼珍瞥安路一眼，对安谨渝说：“像以前一样由着她？呵，迟早给你弄翻天咯！”
安路一凛，心里对这种暗语说不上的难受。
“我去给卓越打电话。”
安路转身匆匆回了楼上。
“我说，这都过去多少年的事情了，你非提不可？”安谨渝轻声责怪何曼珍。
何曼珍斜他一眼，“你懂什么？我前两天给她收拾屋子时，发现她又在刻木头了，刻的还是那小子！”
“那小子？”
“程野！”
安谨渝没说话了。
何曼珍说：“当年好不容易把她跟那小子拆开，没想到她还不死心。”
安谨渝抽了支烟，“行了，孩子大了，你想管也管不住。”
何曼珍盯着他，还想说什么，却被安谨渝抢先一步，“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先拿点来我垫垫，早上没吃饭，现在快饿死了。”
何曼珍知道他不想再提这事，瞥他一眼，转身去了厨房。
中午吃饭是卓越上楼叫的安路，当时安路正在雕刻，鸽子的脑袋正好刻完，小小的一只，表情栩栩如生。
卓越轻轻敲门进来，问：“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安路手上的动作没停，说：“为什么这么问？”
“刚刚你打电话的时候，情绪不对。”
安路轻笑一声，“你想多了。”
“那就好。”卓越说，“下来吃饭吧。”
安路放下笔刀，起身收拾桌面上的木头屑。
卓越看着她，噙着笑，声音随意道：“小的时候你送我的雕刻，现在摆在我床头呢。”
安路收拾好桌面，“走吧。”
她掠过卓越身边，走出房门，神情淡淡地，对卓越的言辞无所谓。
卓越耸耸肩，有些习以为常。他绅士的带上安路的房门，跟在后面下了楼。
餐桌上，何曼珍和安谨渝坐在对面，另一边坐的安路和卓越。
香槟，西餐，白手巾，氛围被何曼珍营造的其乐融融。安路低头切着牛排，不言语。
安谨渝和卓越在聊天，话题是工作和政要见解。何曼珍插不上嘴，也安安静静吃着饭，偶尔瞥一眼安路，看她什么表情。
“……就算改革，也改不到我的头上来，叔叔您就放心吧。”卓越笑着切一块牛排放进嘴里，余光见安路低头不语，又侧身轻声问：“喝松茸汤吗，我帮你盛一碗？”
男性气息压过来，安路本能的摇摇头，“不用了，我不喝。”说完突觉喉咙痒痒的，捂住口鼻侧头咳嗽了几声。
卓越皱了眉头，“真感冒了？”
安路摇摇头。
卓越又问：“吃药了没？那天淋了雨我还想着要提醒你吃药来着，结果一忙，弄忘了。”
他语速急促，颇有几分自责和心疼的意味。
何曼珍在一旁忙问：“淋雨？怎么会淋到雨的？暴雨那天，你不是在学校吗？”
安路心里一紧，故作轻松地放下刀叉，正准备出口解释时，卓越却抢先一步。
“是这样的，”他面带笑意，娓娓道来，“那天，我谈完生意经过广场恰巧碰上了路路，她好像没带伞，站在那里避雨，就顺便栽了她一程。”
“广场？哪个广场？”
安路抢先一步，“诚品书店旁那个广场。”安路重新拿起刀叉，道：“我过去买书，没想到下了暴雨。”
何曼珍侧目看着她，表情将信将疑。
安谨渝在一旁道，“这就是缘分。”他端起酒杯抿一口，对卓越笑道：“感谢你把路路照顾的这么好。”
卓越低眉，“应该的。”
何曼珍跟着淡笑，没再提这茬。
安路松了一口气，但心里却是凉薄的很。她总觉得，卓越随时随地都能反手出卖他，就像当年一样。
吃过午饭，几人坐在客厅聊天。又聊到了安路工作的事情。
何曼珍说，有个林业局的大伯，手底下缺一个文员，想让安路过去补缺。
安路轻声拒绝了。
何曼珍或许也觉得林业局在云城边缘离家太远，也没有勉强。
有时候就是这样，普通人挤破脑袋也得不到的职位，她们这个阶层却还挑三拣四的。从小到大，安路不可否认的是，安谨渝参谋长的身份的确给她的生活带来很很多便利和特权，但通常，这种特权也伴随着限制。比如现在，何曼珍又在询问卓越打算什么时候和安路结婚。
安路有些不耐，但却不能发作。
小手悄悄伸进口袋暗箱操作，安路弄响手机，假装接了个刻不容缓的电话，借机提前离开了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