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安路回程的路上，程野接到了李霖的电话。
“到家了？”
“对，她在我旁边呢。”
“恩，有什么事明天说。”
电话挂断，程野催了油门车跑快了点。
安路开口：“突然开这么快干什么？你着急回家？”
程野目视前方，估计是觉得这话搭的技术含量太低，没理她。
安路也不恼，等一会儿又问：“刚刚李霖说什么了？”
正好遇上红灯，程野车子停下来，把窗户开了点缝，“和你推测的一样，孔含玉的确被误解了。”
他声音平淡，似乎对这个结论并不意外。
安路点点头，也不意外。
程野说：“顺着你的思路想下去，别停，有什么新想法随时跟我汇报。”
安路应下，转问：“你们当刑警的，下班了也要谈工作吗？”
程野嗤笑：“干我们这行的，有上下班之分吗？”
安路本想和他聊些案子以外的话题，却被程野这句话堵得哑口无言。
她“哦”了一声，没了话题，车厢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风一丝丝的往里灌。安路坐在里面，就像个蹭车的，无聊又不安。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很美好。
以前和程野在一起的时光就是这样，什么话也不用说，只要两个人静静地呆着，就十分美好。可现在，安路最怕空气安静，仿佛中间隔得不是距离，而是一堵墙，一堵难以跨越的高墙。
“对了，”安路绞尽脑汁找到了话题，她说，“你看我来警局也好几天了，算是队里的一员了，你们什么时候能把警官证给我发一发？”她自嘲一笑，“老实说，晚上那影音店的老板搞得我挺尴尬的。”
虽说安路当时表现的毫不在意，但其实关于店长对她的偏见还是挺放心上的。
“来了三天就算警局一员了？”
程野语气寡淡，安路一愣，“什么意思？”
她是刑警学院的教授亲自推荐过来的，算是编内人员了，程野突然这么说，让安路有些懵圈。
“我看过你的资料，说实话，想进刑警队，还差那么一点。”
程野面无表情地打着方向盘转了弯，语气平淡，突然给安路一种很不近人情的感觉。
“为什么呀？”安路问出声。
程野说：“当刑警不是儿戏，虽说你职业是心理辅导，不用舞刀弄枪的，但最起码，你这体能得跟得上吧？”
安路反应过来，想起自己那从小到大都跑的吃力的八百米，默默转回脑袋平视前方，没吱声。
“你之前在刑警学院是老师，不用出外勤，所以对体能没要求。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是在公安局。”程野顿一顿，声音带了点严肃，“你的资料上没体能考核记录，目前还不符合队里的要求，所以暂做实习处理。三个月过后看你考核结果吧，过了就转正发警官证。”
还得三个月……
“好吧。”安路清楚自己的体能状况，低着头有些沮丧。
程野侧眸看她一眼，见她小脸瘪着，两秒后收回目光，没说话。
说完这事儿，车厢又安静了下来。但这一次，安路也懒得再去找话题了，生怕再问到什么自己不愿意听的。
黑色吉普在安路小区门口停下，安路下车道谢，程野话不多说，点点头驶入了长夜。
原本心情还挺美丽的安路此刻有些小忧伤，她叹一口刷卡进了小区，有些无可奈何。要说她专业素养不行，她还知道怎么去补救，可说她体能不合格的话，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么多年来，她习惯了一个成年人的生活方式。上班吃饭睡觉进修，一天二十四小时再怎么闲也不会把时间放在锻炼上，现在突然跟她说体能，她恐怕自己连体能考核考哪些方面都不清楚！
洗去一身疲倦，安路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从枕头底下把手机摸出来，随便打开几个社交软件，什么新消息都没有。
她本来也不是爱交朋友的人，所以对此也毫不在意。只是突然心血来潮，想到自己和程野的交流还仅限于最老式的电话和短信，便把程野的号码粘贴到了微信的搜索栏，看看能不能找到他。
搜索结果是一个昵称为“Y”的黑色头像，安路点进去，户主地址填的是云城，看来应该就是程野了。
安路喜出望外，赶紧添加好友。
请求消息发出去，还没等到对方答复呢，却突然来了电话。
国际长途，区号显示在比利时，安路会心一笑，摁了接通。
“死丫头，这么长时间你也不联系我！”
电话刚一接通，对面就传来了林倩的埋怨。
“明明是你在倒时差，要我别来电话打扰你的。”安路笑着反驳，声音愉悦，“怎么样，比利时好玩吗？巧克力是不是和传说中的一样的美味？”
“还巧克力？”林倩继续埋怨，“一落地就在忙工作，差点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哪有时间出门逛街买巧克力？”
安路笑：“你可以叫你经纪人帮忙跑腿啊。”
“得了吧。”林倩嗤一声，“上周他还说我长胖了要减肥，恨不得把我晚餐都省了，怎么可能让我吃巧克力？还跑腿呢，不把我腿打断才怪！”
林倩声音清脆，说话大大咧咧的，在这空旷的黑夜显的格外清晰，把安路逗得乐呵呵地笑，之前的阴郁完全一扫而光。
“你怎么样呢？”林倩问完之后又笑道：“哈哈，你还能怎么样呢，工作轻松，混吃等死，不长胖简直天理不容。”
安路听着，心里一磕，静默片刻后，说：“倩倩，我换工作了。”
那边迟疑两秒，又笑：“不稀奇，你妈不是早想给你换工作了吗？说罢，又是哪个事业单位？”
“不是事业单位。”安路道：“在公安局，刑警大队。”
“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妈怎么会让你去哪儿？”
安路叹一口气：“我还没告诉她呢。”
“怪不得。”林倩笑一笑，又问：“怎么突然就去刑警队了？工作那么累，你抗的住吗？”
安路笑：“教授推荐我去的，我觉得可以尝试，就答应了。”
“这样啊。”林倩说：“也不错，你自己喜欢就好，活了二十多年，没为自己活过，尝试一下新领域也可以。”
她尽着一个好朋友的职责说着一些设身处地为安路着想的话，安路犹豫了两秒，最终开始开了口。
“倩倩，”她的声音低沉了下来，“我遇到程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