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夏繁青再醒来的时候,又是在唐浔的怀中了。他刚一睁开眼睛,正对着那双看着他的黑色的眼睛的时候,他是无比的镇定,甚至凑上前轻轻的吻了吻唐浔的脸颊,又看着唐浔轻声道,“什么时候醒的?”
“很早。”
“哦……”再次面对唐浔充满柔情的双眼时,夏繁青现在的心境已与以往有很大的不同,仇恨的种子将他覆盖,即使是再柔情的水也灌不进他的心中,即使神色如常。
“近日你不是常常神神秘秘,今日没有什么事做吗?”他又问。
唐浔将他整个人往怀里搂了些,“不想出去了……”他叹了口气,将脑袋埋在他的脖子里,“万一你要是再失踪一夜……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夏繁青心里是有一些想笑的,有些讽刺的想笑。他再次想起这一世同唐浔度过的点点滴滴,又觉得不太真切了。倘若真的喜欢他,又怎么会利用他诛杀他的臣民,可即使是喜欢,他也不会再心软了,新仇旧怨,他要一起算。
夏繁青起了床,和唐浔交代过又下了楼,出了公寓。不知怎么的,这公寓的气氛让他感觉压抑,唐浔蜜糖一般的眼神更让这空间变得十分粘稠,仿佛呼吸困难,令人窒息。
“繁青?”江岩有些意外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你回来了啊?”
“嗯……”夏繁青有些不清楚江岩奇怪的问答,又听得他继续道,“昨晚你没回来吧?唐浔都找到我家来了。”
“……这样。”夏繁青顿了顿,并未多言。
“是啊。”江岩瞧了他两眼,笑了笑,又说,“不过我倒真希望你在我这里的,不过这不太现实。”
夏繁青嗯了一声。
江岩仔细的看了他一两眼,最后又收回目光,“怎么感觉你变了好多。”
“……有吗?”他以为没有那么明显的。
“有啊……变得有些高冷了啊。”江岩依旧是笑,看起来十分温和,“是遇到什么事了吗?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说到这里,夏繁青想了想,又道,“确实有一些,我有一些问题想要请教你。”
“请说。”
“驱魔师怕什么?”
“嗯……”江岩犹豫了一阵,又问道,“这个概念太宽了。你具体想问的是什么?”
夏繁青顿了顿,“如何克制一个驱魔师。”
“强大的武力啊。”江岩被他问的有些摸不着头脑,“或者你可以去找唐浔,你想克制谁他都会帮你的。”
“……”夏繁青觉得自己白问了一遭,可也确实是他问的不够清晰,并且唐浔作为目标又太为特殊。
“或者是说,你想知道谁的缺点,是吗?”江岩忽然道。
夏繁青一顿,蓦然又想到了曾有一次,他问唐浔有没有什么武力上的缺点,而唐浔给的回答是:有。
之后又是用开玩笑的语气回复他,缺点当然是掌握在自己手中。
这句话很对,可此时突然的蹦了出来,又让他十分的在意,他匆匆的别了江岩,只想好好的思考这句话的意思。
夏繁青离开的背影实在过快,江岩看了半晌,原本笑着的脸也变得沉寂下来,像是有些忧伤。
“思佳人呢?”云森在一旁淡笑一声。
“没有,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云森更想笑了,“就因为人家对你冷淡非常?”
江岩顿了顿,转过身捏了捏云森的耳朵,“可能……确实有一些吧,但很少。”
云森嗤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又走了。
夏繁青别了江岩,自己则是心不在焉的去负一楼买了些水,可今天那些熟识的人又一个两个都冒了出来,等夏繁青再上来的时候,又正值碰见了从外面回来的凌优。
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凌优了。不止是对于唐浔杀了洛玉,还在于在洛玉施展灵力时,是他感应到了洛玉,并告知了唐浔。而这种残忍的事情,他却愚蠢地一做再做,害得臣下死亡。
凌优先是看了他两眼,但并未说话,过了会才又道,“你看起来有些不开心,是因为唐浔吗?”
夏繁青拿着水的手指紧了紧,“他杀了洛玉,你不是也会因为唐浔不开心吗?”
凌优停顿了许久,眼睛里流露出一些悲伤的神色,又低声道,“但结果已经注定。”他这样说,仿佛就像洛玉真的死了一样。害得夏繁青都一起沉浸在了悲伤的情绪中,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言语了。
比起其他夜王来,洛玉与他的相识并不算久,可这种愧疚并不是按照时间的久远来决定的,夏繁青轻轻的嗯了声,他甚至没办法安慰自己,自然也不可能安慰得了凌优。
时间逛荡,夏繁青终归还是得回了公寓,唐浔依旧没有出门,只是呆呆的坐在落地窗前,透出窗子,看一尘不变的山川,冰河,积雪的树林。
“好看吗?”夏繁青问。
唐浔并未回头,“幸福的时候觉得不好看,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就觉得好看了。”
夏繁青点点头,又看着唐浔对他示意,“繁青,过来坐。”
夏繁青坐了过去,唐浔伸出手紧扣着他的五指,白玉一般的戒指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我忽然想到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夏繁青沉寂了一会,“是三月份。”
“对……现在想起来,我都会觉得命运很奇妙,为什么会是我遇见你呢,而那一天,吴彦也和我在一起,为什么不是他救了你呢?”
“等到真是他救了我,你现在就要问,为什么不是你救了我呢?”
唐浔忍不住笑了笑,“是啊……总是有一个人要去扮演这个角色,能够是我,我觉得很幸运。”
唐浔少有这种和他推心置腹的时候,大多数时候唐浔都只是摆出结论,甚至都很少向人解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点一点的,有些矫情的,优柔的讲以前的事。如同暮霭沉沉的老者。
“我觉得你的心理年龄还是应该有一百多岁了。”夏繁青出言道。
唐浔又笑,这回像是开心了些,“活了一百年,当然有一百岁……”他背靠着沙发,枕在了夏繁青的腿上,像是十分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