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吴彦这张嘴，猜的无比准确。夏繁青讪笑一声，点点头。
“然后呢？大唐哥是用武力教你做人了吗？”
“大概……算是吧……”
吴彦又笑，笑过之后，又算是回了正形，淡问道，“当时一定是觉得唐浔很冷血吧。”
夏繁青犹豫片刻，嗯了一声。确实如此，杀人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可以习以为常的事。
吴彦挑着筷子，“其实……你这样觉得也没关系啦，协会里大部分人都是这样认为的，他们讨厌唐浔的原因也是因为他太过冷血，残酷，无动于衷。”他说着，不知是不是有意，斜眼看了夏繁青一下，“你们都是善良的人呢。”
夏繁青沉默片刻，脑海中蓦然想到唐浔一边擦拭着刀身，一边平静地说，“善良没有错。”
那么唐浔在说这句话的那一刻，到底在想什么。
三个人，气氛一时凝结在了这里。最后倒是凌优出来生硬地打了圆场，“快吃吧，我等会还有事。”
夏繁青吃了两口，又站了起来，“你们吃吧，我先走了。”
桌上又只剩凌优和吴彦了。凌优头都没抬，只是道，“你这是干什么，他还什么都不懂，只是发自内心的善良。”
吴彦撇撇嘴，瞬间恢复了以往的样子，“我这不是告诉他嘛。再说，唐浔在乎夏繁青，他难道就不会害怕夏繁青会是下一个，因为他冷血而讨厌他的人吗？”
凌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反问道，“在乎吗？”
“不在乎吗？”
凌优思考后，认真道：“根据我的经验，我觉得唐浔不会喜欢夏繁青。”
“为什么不会，多明显的事，就是喜欢啊！”
“不可能！”
“赌什么？《弹道9。0》？”
“到时候出多少册，就赌多少册！”
“行！”吴彦那个喜滋滋。
凌优一脸淡然，可同样势在必得。他与唐浔相识二十多年，他知道唐浔内心坚定，会向着已有的明确目标心无旁骛的进发。在凌优看来，至少在那个目标完成之前，唐浔不会喜欢任何人。
两人现在暂时达成同谋，一起谋划着该如何检验此题。殊不知，万事变化，压根就轮不到他俩出手。
夏繁青回了公寓。唐浔根本没在写那什么报告书，就倚靠在沙发上看书。
“大浔哥？”
唐浔回过头来，看着夏繁青，用眼神示意他：干什么？
其实夏繁青也不知道怎么说，说什么，说“我可喜欢你了，你一点都不讨厌你”？可拉倒吧，别把唐浔吓着了。
他想想又道，“你看什么书呢？”
唐浔将封面扬了起来，这会的书名更是简单粗暴，直击心灵——《心灵鸡汤》。
夏繁青讪笑两声，“鸡汤好，鸡汤好，营养高。”
唐浔嗯了一声，“我看完了，借你。”
“啊，好。”夏繁青开始在心里组织语言，他不知道怎么开口，“……大浔哥，无秽山里的事，虽然……我是觉得你是有一点冷——”
唐浔正好翻页，纸张的声音哗的一响。
“不是……有一点，嫉恶如仇。但我真的……真的……真……”
唐浔抬头，“真什么？”
“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什么意思？”
“……觉得你不好的意思。”
唐浔坐了起来，用手支着脑袋，看着眼前低着头有些丧气的人，“书里有个词，叫傻白甜，我觉得挺适合你的。”
夏繁青猛然抬起头来，那一瞬间，他感觉唐浔似乎笑了一下，可是那变化太过细微，他也不够明晰了。
唐浔继续看着他，“吴彦跟你说什么了？”
“说很多人因为你冷血所以不喜欢你。”
“那你会吗？”
“不会。”
唐浔停顿片刻，伸出手想要摸夏繁青的后脑，可手掌又滞留在了半空中，又曲起食指，弹了一下男孩的额头，“这么晚了，快去睡吧。”
什么都写在脸上夏繁青，实在是太容易让人看懂了。或许他不自知，可唐浔却是清晰的记得夏繁青在森林之中那深切的沉默，悲哀。
他相信夏繁青此刻的真心，也相信夏繁青是真的会在意，抚摸着他后脑的那只手沾染过多少人的鲜血。
他的罪孽已经多到让人害怕的程度了。而眼前之人所见的只是海中冰山露出的一点点细碎的浮冰。所以他不知道，当夏繁青了解到更多的事实后，又会用怎样的目光看他。
夏繁青同他道了晚安，已经去睡了。没过多久，唐浔放下书，也回了房间。
这公寓的视野自然是极好的，唐浔躺在床上，看着五月的月亮带着一弯冷光，静静地挂在天上。他的脑海中不断闪过这些年来发生过的事，即使他已经回忆了无数遍。
他记得自己曾怀抱着所有人的期待诞生，记得自己意气风发的少年，一直到今天沉默的模样。记忆是那么的连贯，他没有错过自己成长中的任何一段。可他还是清晰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早在二十年前就被人从他的身体里连根拔起了，像一丝飘散的烟云，不留一丝痕迹。以至于很长时间，他甚至都感觉不到这种失去的痛苦。
一旁的桌面上还放着那三张古旧的照片。唐浔拿起来，认真的看着。这是二十年多年前的明安古城。
他知道自己去过，可是记忆中，并没有出现照片里这样的片段。
唐浔盯着照片，猝不及防的，心脏一阵钝痛，身体里那股不安分的灵力忽然开始四处冲撞。
“不要去想了。”蓦然有个声音在说。
“他们都在欺骗你，杀了他们吧。”又一个声音说。
一旁的唐理像是感受到了唐浔的情绪，嗡嗡作响。
“怎么会……”
按照他后遗症的发病频率，再次复发起码也在一年后，怎么会……
他翻身想要去拿抑制的药剂，却一下子摔倒在床下，发出沉闷的一声。
“你不是很早就想让他们都死干净吗，何必压抑呢？”那个声音接着道，“你还要继续‘享受’那群执行者带给你的痛苦吗？”
“我不要……”
“还有下月的心理考核……呵呵，你还要忍受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像显微镜下的切片洋葱一样观察吗？”
“我不要……”
“去杀了他们吧，无人能阻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