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邸已经近在眼前，时炎不再走了，凌寒也停了下来。
时炎回过头来，依旧一言不发，凌寒也沉默的在门口跪了下来。这是时炎在他做错事后罚他的方式，并且次次如此，没有例外。
凌寒膝盖有伤，本就走了许些路，再一跪，血液就呼呼的流出来，把地面都染红，像是黯淡空间里唯一的色彩。
里面有女侍心疼不过，做了好久的心理准备又向时炎求情，“王上，凌寒大人受了伤，让我去给他处理伤口吧。”
时炎看她一眼，又冷道，“心疼他？那就去和他一起跪。”
时炎也不是第一次罚凌寒了，谁都知道规矩，求情的就一起受罚，女侍再不发一言，同凌寒跪在了一起。
“时炎王为什么罚你？”等到时炎走后，女侍又小声问道。
“我做错了。”凌寒冷静道，他腰杆挺直，目不斜视，额头的汗水却渐渐濡湿了黑发，贴住了脸颊，原本红润的唇色开始泛白。
女侍看不下去，又道，“这样多疼啊，你去求求时炎王吧。”
凌寒依旧冷静道，“我应当跪在这里。”
女侍不知道说什么了，凌寒向来只听时炎的话，她也无计可施，倒是周围还有不少女侍偷偷看过来，替凌寒心疼。对她们来说，凌寒生得英俊，灵力高强，对时炎王又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就是人有些冷，除此之外，她们实在想不到凌寒受罚的理由。
凌寒一连跪了三个小时，汗水同血液混在地上也分不清，他觉得双腿发麻，受伤的那条更是没有知觉。时炎并没有出来，也没有终止他的受罚时间。女侍们也一连心疼了三个小时，一直到第四个小时这种煎熬以凌寒不堪重负，昏倒在地结束。她们都在一旁，却没有人敢扶。以往时炎罚凌寒罚得更久的都有，昏倒了也不许任何人去管，她们都仰慕强大的夜王，自然不敢去违抗命令。
凌寒只觉得自己如同身处梦境，神情恍惚，脸颊在地上蹭了许多灰，耳朵里倒是听见有人来的声音。
“继续跪。”时炎的声音清晰的传入他的耳朵。凌寒分辨许久，又用无力的手撑了下地面，一连试了两次都再次摔下去，终于在第三次，垂着脑袋跪了起来。
“你可以走了，让她们也走。”时炎这话是对着那女侍说的，女侍微微一点头，又偷偷看了眼时炎，起来的时候还是踉跄了下，被姐妹们扶着走了。一时间，只剩下时炎和凌寒。
“支持不住了吗？”时炎开口道，注视着凌寒。
“没有。”凌寒说，声音虚弱无力，并不单薄的身体此时却给人一种风中落叶的感觉。
时炎半蹲下来，此时平视着凌寒，眼眸平淡，“为什么去追唐浔？”
“他……拿着火绒凉玉，您说过……那是要送给沛星少爷的。”
凌寒说的是陆沛星，是时炎在现世认识的一个挺有意思的普通人类，两人近来关系不错，而正好，陆沛星最近抱病在身，而时炎也因此说要将火绒凉玉送给陆沛星养身体。
“那你是要去追火绒凉玉？”时炎问，说到这个问题，语气里带了丝不易察觉的怒气。
“是。”
“你追的回来吗？”时炎重新平静下来，语气却略显刻薄，“不自量力。”
“……凌寒无用。”凌寒头低的更深，可却不是愧疚，像是一种无力，他说着，忽然一头又栽进了时炎怀里，身体再没有一丝力气。
时炎静了一会儿，思索了半晌，又将凌寒抱了起来，“算了，就跪到这里，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凌寒顿了会，脸色煞白的虚弱道，“谢……时炎哥。”
时炎嗯了声，将凌寒带进自己的房间，放在床上。
膝盖的伤口因为黏了灰尘变得一片模糊，时炎用水清洗过后，将里猩红的皮肉露了出来。唐浔的一击并不轻，虽说没有贯穿膝盖，但也弄断了筋骨，显得尤为可怖。
时炎用灵力替他修复，猩红的皮肉在膝盖处生长，凌寒低闷的哼了声。他一声不吭的断了筋骨，又强撑着在门外跪了四个小时，这时候怕是已经到了极限。
“不是挺能忍吗？”时炎说，手下还是放缓了速度，“今天给我记好，死字怎么写。”
“……是。”
筋骨并未完全愈合，但用灵力所能修复的程度已经只能到这，接下来的恢复还需要自然生长。时炎收回手，“好好在这休息。”他倒了杯水放在桌沿上，“阿微精通医术，我让她来照顾你。”
凌寒一顿，“您是要去和陆……沛星少爷见面吗？”
“对。”时炎说，又从箱匣里找了块成色尚好的玉，“约了是今天。”他说，并不迟疑的往外走，到了门口的时候，又回头道，“伤好之前，不准出门。”
“……是。”
时炎已经走了，阿微没过多久便走了进来，正是刚才那个陪着他一起下跪的女侍。
“凌寒大人，您喝水吗？”
“不用。”
阿微放下水杯，又坐在凌寒床沿，“其实王很是挂念你，走时还令我好生照顾你。”
凌寒嗯了声，“谢谢。”
阿微点点头，不再多言了。凌寒是时炎唯一的近侍，两人关系亲近，自己也是插不上什么话的，她给凌寒掖了掖被角，“伤口我已经看过了，王灵力醇厚，已经治愈了大半，不出一星期就能下地行走了。”
“一星期啊……”凌寒叹了声。
“是的，还请耐心等候。”
“我想休息了。”
“是。”阿微应道，退出了门外。
屋子里已经只剩他自己了，这是时炎的房间，凌寒并不陌生，这房间他也是常来的，透过窗户，也能看到那一轮不太明亮的鎏金色巨月。
凌寒想了许久，想到很久以前自己还年少的时候遇到危险，被时炎所救，而在今天，他再次被时炎所救。算来两条命了，这可让他如何还清。
远在现世的时炎自然不会这样想，凌寒是他的近侍，救他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自然也没什么还欠之分。时炎从未想过此事，这时也安稳的坐在迈巴赫里，女侍叶萱正开着车，迈巴赫平稳的驶向某所大学，那是陆沛星的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