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云寒谨此等神态，老夫人心里的那点侥幸也破灭了，昨晚果真并没有发生其他异常事，梵音真从一开始便不愿圆房。
老夫人喃喃自语，“难道她真想和离吗……”
“怎么可能？”
云寒谨下意识便反驳出声。
梵音有多爱他，他比谁都清楚，这么多年，无论是受多大的屈辱，无论是多么难过，她都像是打不死的小强，坚定不移的跟着他。
她这样的人，即便是死，也不会和离的。
曾经老夫人也是这样想的，可昨晚梵音发狠的模样，却叫她现在还心有戚戚。
“泥人尚且还有三分脾性，更何况是五年磋磨？这五年里，你从未对她有过半分好脸色，即便是昨晚的圆房，也是基于羞辱，他在你身上看不到一丁点希望……”
“希望？说到底，不还是想要我的感情。”
这样一想，梵音这段时间做的事情都得到了解释，不过是以反抗和离之名，来博取他的关注，求取他的感情。
云寒谨坐直身子，轻蔑冷哼，“还以为她长了多大骨气。”
老夫人叹了口气，“这么些年，她辛辛苦苦支撑云家，你又对她不好，她也确实可怜。你还是对她稍稍好些吧，即便只是安抚，莫叫她再闹下去了，家宅不宁。”
云寒谨满脸厌烦，“知道了。”
——
“姑娘，出事了。”
珍珠风风火火的跑进院子，满脸着急，“有一只十二公子玉雕，被京兆府缴获了。”
十二公子玉雕是被禁秽物，落入京兆府尹，那就是被销毁的命。
被毁了，还拿什么给公主？
“我托人、送钱，什么办法都使了，全都碰壁，这新任的京兆府尹性情刚直，办事一板一眼，油盐不进，根本没办法把玉雕拿出来。姑娘，这可怎么办啊？”
梵音放下碗筷，“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
“去求我干娘。”
珍珠疑惑，“洛夫人和京兆府尹有交情？交情深厚到能说动京兆府尹？”
“自是可以的，因为现任京兆府尹，就是我干爹啊。”
归根究底，一个污秽禁物而已，拿出来也算不上什么大事，若是自家夫人开口了，洛大人也不会不给。
只是梵音本打算和离以后，再去找干娘赔罪认错的，如此干娘也能相信她真心悔过，可眼下情境……梵音捏了捏眉心。
“去库房里把我此前给干娘打造的玉钗，还有给兮颜做的衣裙拿出来吧，我们去洛府。”
梵音领着珍珠，带着礼品走出云府大门。
一辆奢侈华丽的马车停在她面前。
马车车帘卷起，露出云寒谨清俊的脸，他居高临下的瞧着她，恩赐道：“去哪？我送你。”
梵音诧异的往车里又看了两眼，确定真的是云寒谨，不是别的什么妖魔鬼怪。
昨夜她才打了他，今日他不兴师问罪便罢了，竟还主动送她？
下手重了？脑子给打坏了？
梵音没理他，朝自己马车走去。
被梵音无视，云寒谨脸色瞬间挂不住，沉了下来，“梵音，你装什么装，我还不知道你，做那么多事，用那么多手段，不就是为了得到我的感情？念在你一片痴心的份上，此前的错事我不与你计较，你便该见好就收。”
他傲然的瞧着他，那副高高在上的贵人姿态，仿若掀开帘子，在赏赐乞丐几俩碎银。
“上车，我带你去兰苑吃酒。”
梵音眸子微闪。
前世她直到死都在被责骂羞辱，如今，居然在暴打他之后，得到了云寒谨的宽容，既往不咎？
还真是讽刺！
“云寒谨，没想到啊，你居然喜欢挨揍？既如此，等我回来，再好好打你一顿如何。”
提起昨夜的事，那股子窒息感又席卷重来，让云寒谨身体不由自主的绷紧。
再看梵音，怒火便蹭蹭的往上冒。
“梵音！我现在是给你机会，你最好适可而止，否则，下次你即便是像狗也一样来跪着求我，也休想得到我的原谅。”
“我什么时候求你原谅了？”
梵音抬手接住阳光，傲然而立，“云寒谨，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状况？你莫不是忘了，尚书府的礼，只有我能送得起。
苏糯儿的名声，只有我能挽救。
要论求，如今也该是你求我。”
她指了指自己脚边，挑衅笑道，“这样吧，你跪下给我磕一千个响头，再把那边的狗屎舔了，我就原谅你，怎么样？”
云寒谨的脸色瞬间铁青。
云府门前虽无多少过路人，但丫鬟小厮却不少，这些话字字句句都在折辱他的脸面。
他都给她机会了，她竟还不知道好歹，当众辱骂他！
简直是不识好歹！
“梵音！”
云寒谨愤怒的瞪着她，咬牙切齿，“你还要闹是吗？别怪我没给过你机会，贪心不足蛇吞象，你一定会后悔的！”
——
“姑娘，刚才可真痛快，你没看见云大人那张脸，气的面红耳赤的，差点就心梗归西了。”
“还敢说姑娘会后悔？等过阵子，咱们拿到和离书，看他怎么悔青肠子！”
珍珠笑的嘴都合不拢，看着姑娘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如今可算是能报仇吐气了。
梵音却长长的吐了口气，这和离书，可不好拿啊。
干娘兴许都不会见她。
洛府。
林清芷错愕的看着小厮送上来的拜帖和礼物，眸色沉沉。
“真的是阿姐来了？”洛兮颜欢喜的原地转圈圈，“太好了，阿姐终于想通了，快，快叫阿姐进来。不不不，我亲自去接阿姐~”
“站住！
林清芷拉住洛兮颜，脸色冷漠，“蠢丫头，你真以为她是来道歉和好的？”
“不然呢？”
“云寒谨不知何故得罪了礼部尚书，升职被缓，若是不能解决此事，只怕这辈子都升任无望了。梵音此次来，只怕是想求你阿爹，帮云寒谨说情。”
洛兮颜怔怔愣住。
此前两家断亲，便是因为云寒谨的官场事，他想让洛大人帮他说话，洛大人不应，云寒谨怀恨在心，便在梵音面前搬弄是非，说洛大人一家根本不曾真心待梵音，才故意打压他。
偏偏梵音还真听信了，来找洛夫人吵架，说她偏心，没把她当亲闺女，亲疏有别各种扎心话。
甚至最后，连断亲都是吵上头了，梵音提出来的。
林清芷从前有多真心待梵音，便有多心寒，那日被气得病倒，半个月都不曾起过身。
此次梵音若是真心道歉，便不该提云寒谨的事。
洛兮颜顿是像是被霜打的茄子，整个人都焉了，“以前阿姐不这样的，她对我，对娘都最好了……”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
林清芷眼底泪光滑过，但很快被她敛了回去，她吩咐小厮，“把拜帖和礼给她退回去，告诉她，两家既已断亲，便无需往来。”
洛兮颜泪眼婆娑，“阿姐若只是来道歉的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