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目光慈祥的看向苏糯儿。
她当然是从一开始就打算过苏糯儿的嫁妆。
先找二婶三婶要钱，不过也就是个铺垫罢了，婶婶都出钱了，媳妇还能不给钱么？
“糯儿，你也看到了，现下云府的困境，还不上钱，不仅云府要出事，连寒谨的前途也要被连累，你的未来可是靠着寒谨的。”
“你也不用想太多，这个钱，只是你借给的，待过一阵子，母亲连本带利的全都还给你。”
她的声音慈祥，可每一句话，都像是无形的软刀子，刀刀锋芒毕露，让人难以拒绝。
苏糯儿咬牙切齿，她后悔，就该在屋子里待着，不出来凑这个热闹。
这老夫人也太不要脸了。
此前才和她争执过，吵得面红耳赤，现在就像是浑然忘记了般，又慈祥起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
她要是拒绝，就成了她的不是，以云家对媳妇恶心的做派，她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苏糯儿衣袖下的手指紧紧拽成拳头，面上，保持着惯然的温柔得体。
“母亲，现下云府遭遇困难，我自当是愿意将嫁妆全都拿出来，偿还债务的，但是，我父亲是清倌，陪嫁的也都是不值钱的田产，现银其实也就五百两，前段日子回门，府中没钱，我用嫁妆买的回门礼，又用掉了两百两，现在手里也就只有三百两了。”
“三百两银子我全都可以拿出来，可比起三千两的债务，实在是杯水车薪啊。母亲，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掌管云家，难道就没有什么能变卖的铺子和产业吗？”
苏糯儿一通卖惨，将问题又抛回了老夫人。
让人不至于逮着她的嫁妆怎么只有三百两了追究，还开辟了变卖产业的新思路。
可是说起铺子，云家所有人都脸色难看。
傍上梵音这条金大腿，特别是老夫人，一开始确实是想过开店的，由梵音出资，落云寒谨户头的店。
这样的店还在上京城开了好几家。
可云家人全都不会做生意，梵音呢，也不会，加上不知道为什么运气很差，开一间倒一间，愣是最后一间都没活下来。
接连受挫，再加上梵音对她们很大方，她们也逐渐理所当然起来，笃定梵音会当牛做马一辈子，也就躺平享受了。
以至于五年来，坐吃山空，仅有的产业，只有住的这座云府。
三婶弱弱建议，“实在不行，把云府卖了吧？换间小点的宅子……”
“卖什么，也不能卖云府！”
一直沉默不语的云寒谨，忽然开口，语气坚定的不容置疑。
“当年云家获罪，我们全府被贬，祖辈打拼的这座云府被卖，我们因此受到了多少羞辱，你们就不记得了？”
“五年前拿回云府那一刻开始，我就发誓，即便是死，也绝对不会再卖掉云府！”
“这是我的尊严和底线！”
“有我在，谁也休想打云府的主意！”
云寒谨冷冷的丢下这句话，大步离开。
“夫君……”苏糯儿立即温温柔柔的追过去。
看着云寒谨和苏糯儿离去的背影，老夫人僵硬的坐在椅子上，整个人仿佛掉进黑暗深渊里似的，茫然又无助。
——
翌日，催债的一大早就上门了。
这次来了一大群人。
各个都是身材高大的打手，手里都拿着棍子，凶神恶煞，一群人浩浩荡荡的闯进来，连护院侍卫都给压制住了。
带头的钱老八朝着老夫人伸出手，“老夫人，三日之期已到，钱拿来吧？”
老夫人面色枯槁，没有半点血色。
她僵硬的坐在椅子上，“没钱。”
钱老八来之前就听说了，云家的财神梵音已经和离，把云家值钱的东西几乎都搬空了。
云家现在是还不起钱了。
所以他才直接带这么多打手来。
“要钱没有，我老婆子的命……抵给你们。”
老夫人苍老猩红的眼睛看着钱老八，一副豁出去了的架势。
钱，确实是想尽办法都拿不出来了。
但她好歹是四品官员的母亲，想必这群人再怎么样，也不敢真的杀了她。
若非实在没办法，她也不会用这么无赖的招数。
“耍无赖？你这样的老子见多了。”
钱十八一脚将桌子椅子给踹翻，抓起老夫人的手就压在桌子上，另一只手里，露出锋利的匕首，“老子斩你一根手指，再重新问你还不还钱，没有，就继续斩，我看你这养尊处优的老夫人，能撑到第几根手指。”
他扬起匕首就要斩。
老夫人惊恐的尖叫。
“住手！”
云寒谨急匆匆的跑进来，指着钱十八大骂，“我乃四品礼部郎中，朝廷官员，你竟敢闯入官员府中行凶，你想进大狱吗？”
“威胁老子呢？老子还就告诉你了，做催债这行的，背景怎么也比你这个四品小官大，进大狱？哈哈哈，老子背后的人不仅能让我立即出来，还能把你这厮的官位给你下了！”
钱十八嚣张的话，吓得云寒谨脸色惨白。
他再不敢用这样的话术逼迫，“我母亲已经年迈，怎么能承受断指之痛？你们这样会要了她的命的。”
“我是朝廷官员，欠债一定会还的，只请你们再多给点时间即可。”
“废话是真他娘的多，要么还钱，要么砍手。”
钱十八匕首压在老夫人的小手指上，冷飕飕的看着云寒谨，“钱，拿不拿？”
老夫人吓得浑身发抖，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云寒谨眉头紧锁，“我现在真的没钱啊……”
“啊！！！”
一刀落，血狂飙。
老夫人捂着被斩落的小指惨叫。
“母亲！”
云寒谨着急的扑向老夫人，愤怒的指责，“你们简直太不是人了，怎么忍心对老人下这样重的手啊？你们没有母亲吗，你们都没有良心的吗？”
“还在说这样的话，就是不给钱了？”
钱十八擦了擦刀刃上的鲜血，冷笑着走向老夫人，“那就再剁一根手指呗。”
“别碰我母亲！”
云寒谨试图阻挡，被钱十八一脚踹翻。
老夫人跪坐在地上，惊恐的往后躲，可哪里能躲的掉，被钱十八抓住就又压到桌边。
“不要，好痛啊，不要啊……我会还钱的，会还的啊……”
啊！！！
又是一指被斩落。
老夫人痛的几乎要晕过去，云寒谨骂声不止。
钱十八烦躁的掏掏耳朵，“真是死犟，那这次就一起斩两根手指好了……”
“不不不！”
老夫人痛怕了，捂着冒血的手冲想云寒谨，“寒谨，救救母亲，救救母亲啊，太痛了，我要死了，把云府卖了吧！”
云寒谨一怔，满脸的心疼都停住了。
他痛心疾首的看着老夫人，“母亲，伤在你身，痛在我心，可云府不能再毁在我的手里了啊。他们也就只有这些手段罢了，忍一忍就过去了，你放心，待我以后升官，绝对不会放过这些畜生！”
老夫人错愕的看着云寒谨，霎时万念俱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