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陈天就此飞走,封修雅忽而强忍着泪水,抬头,静静看着那贯月梭的舱门。
天门宗上下,都静默地看着化成一道流光的陈天,直到看不见,最后,也静静地看着那贯月梭的舱门。
等待。
孙不悔忽然间也收声静站,瞳孔微微收缩盯着那舱门,手中的金箍棒突然间在微微颤抖着。
以陈天的修为,这几千里外的雪山不消说,只须片刻就到。眼前的雪山高耸如云,甚至突破了黑云的封锁直面阳光,倒也还算是一方乐土。
只是这雪山之顶的雪盖已经缩小到了极限,还眷恋着山体的冰冷舍不得消失的雪盖,仿佛随时都会消散了一般。
当年雪猿老祖藏身的那个巨大的雪洞,如今已是露出了长大如血盆大口的洞口,看起来极度令人不安。
那洞口处,有一朵白中带粉,瓣尖上粉红渐渐转浓,鲜艳得仿佛泣血的美人眼尾那抹嫣红。
那花悄悄地在风中摇曳,瘦小却又是那样的倔强,令人观之心生怜惜之情。
雪猿老祖那瘦弱的,略显病恹恹的身躯,正如老僧坐禅一般,静静地坐在那莲花三尺之外,仿佛千年万年来就是那样,默默地守护着那朵人见人爱的莲花。
“你终于来了么?”雪猿老祖被微风拂动的睫毛忽然顺势一动,眼皮微微颤抖,双眼慢慢裂开了一条细细的缝隙,两道毫光便是毫不犹豫地扑了出来。
“前辈,我来了。”陈天向着这不知活了多少岁月的雪猿微微一鞠躬,“是否太迟了?”
雪猿老祖望来,微微欠身还礼,却是突然间拂胸,剧烈咳嗽着,许久才缓过气来,道:“你回来时回得太迟了,我曾经等得都绝望了。可是,你又来我这里来得太早了,事到如今,也是没办法了呀。”
听着它徐徐道来,似乎一丝一毫的紧张都没有,陈天再度把目光投向那朵莲花,看着莲花根部的积雪正在慢慢融化,如消失的梦境慢慢流逝。
“你看,这莲花还没长成啊,太弱小了。”雪猿老祖拿手轻轻护着那朵莲花,脸上悄悄地绽放出来一丝笑意,宽大的猿嘴慢慢地向耳根裂去,“太弱了嗬,多少年来我都仔细护着它,就像护着这世界,只怕一个闪失就都毁了。你看,究竟人算不如天算,这一切就要毁了……”
“前辈,小子不才,但是愿意以热血保住这方世界!”陈天看着那朵仿佛随时会枯萎,会烟消云散的莲花,急忙抱着黑莲飞了过去,轻轻放下,“我不会让这一切毁掉!哪怕是要我的命!”
……
就在孙不悔手中的金箍棒颤抖得几乎无法控制的时候,那略显黑暗的舱门内悄悄地飘出来一道紫色的身影。
绝世的紫色身影。万物在她裙脚周围生死轮转,妩媚高贵的气息如春风润物悄悄扩散,侵入每个人的深心处,悄悄勾起无限热情。
那魅力竟是那般霸道啊!
“你这小小妖物么?也不知道那死猴子的本事你沾了几分?都说他骨头硬,那是没碰上我这上古神犼。”将臣手中抚弄着定心黑玉笛,美眸如一汪秋水,定定望着手提金箍棒的孙不悔,似笑非笑。
“你是什么东西!一个东躲西藏的可怜虫罢了,你孙爷爷我大闹青龙神域的时候,你还只是会到处吸血而已!”孙不悔盯着眼前的绝色女子,不明白为何那金箍棒会一直颤抖,只得深吸一口气,提神发力狠狠握住铁棒子,提棒遥遥指着将臣。
将臣看着那兀自颤抖的金箍棒,忽而嫣然一笑:“小东西,别紧张。我哪里是什么东西呀,我呀,也就是和你们的老祖宗有些渊源的一只神犼罢了。当年我大战上古三大神灵的时候,这铁棒子还未苏醒呢。”
那金箍棒似有灵性,听着将臣道来一些蛛丝马迹,竟是发出尖锐的鸣叫声,似要逃离,又似有仇怨,想要和将臣来一场厮杀。
“当年我们大战,毁灭星辰无数。其中一颗星辰,更是在我们四人合力出手中崩毁,星核中最是坚硬之处被我等神力挤压,发生了变化,变成一块无上神铁。这才有了后来的老君炼制定海神针,才有了大禹治水,我要毁去找铁棒子,法子有的是!”将臣一道出那棒子的本源出处,忽而一声呼啸自孙不悔手中响起,竟有挣脱逃离之意。
“回来!你给我回来!”孙不悔不想手中的重宝会是如此,急得满头大汗,不断拖拽着铁棒,只是怕它忽然飞离去。
将臣看着金箍棒的怪异举动,掩嘴一笑,道:“快些放手吧,小东西。你终究不过是那人的一道影子,无论如何你也没有他那实力,到底是无法降伏这等异宝的。话说,如今机缘似乎到了呢,你的主子又要出来了,此棍并非完全是惧怕于我才离去,你且住手罢。”
众人都看着将臣,看着那不可一世的孙不悔,直到忽然看见金箍棒要离去,瞬间都爆发出了如海啸如狂潮般的欢呼。那棒子如受了莫大的刺激一般,又似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忽然迸发出更是高昂激越的啸声,金光绽放如烈日崩毁,竟是脱困而去。
望着远去的金箍棒,孙不悔定定地望着天,慢慢地流下了两行浊泪,有些疲累地呢喃着:“我真的只是他的影子么?人怎么可能没有影子?他为什么要抛弃我?如今他变了,真的变了,我只想活成他过去的样子,不敢让世间少了一个那般风姿的人物啊……”
“真是神物啊……”不知何时将臣已经行走到孙不悔的身侧,看着远去的金箍棒悄悄地叹了口气,“当年那四人对掌一轰,竟能造出如此神铁,可惜如今那四人就剩下我了,孤独啊。我想,你那主子也很孤独罢……”
“都是你!没有你哪里会生那么多事端!”孙不悔抹了一把眼泪,把那些哭哭啼啼的儿女情长相一收,翻手召唤出各种异宝,幻化出数个分身,个个手持异宝向着将臣就扑去。
……
那莲花似乎感应到了身边来些不一样的人,忽而欢快地摇曳了一下,刹那间迸发出了一些令人欢喜的生机。
黑莲也似乎感应到了一些什么,慢慢地睁开了眼,看着身边的一人一猿,悄悄地,又把脸转过去,看着眼前摇曳的莲花,长长的睫毛微微闪动,俏脸上尽是不解的神情。
那老猿看着她那反应,重重地喘了一口气,许久才幽幽开口:“黑莲,我对不住你。当年,当年要不是我护你不力,也不至于令你遭受重创,令你失去这最关键的白莲子。”
老猿艰难地抬手,指了指那朵莲花,大嘴微微颤动着,似乎费了很大的劲,道:“它,它是你的白莲子,请恕我无法起身行礼了。”
“我的白莲子么?”黑莲看了看陈天,又看了看老猿,有些不解。
“都说独阳不生,孤阴难长,看来这些年里你失去能把灵气转化成魔气的白莲子太久,阴阳失衡,定是失去许多记忆了。可惜啊,这莲花生长的年头还是不足,否则以你现在的实力,吸收了白莲子,那妖物定然不是你的对手。”
雪猿无力地垂下手去,竟似要断气了一般,直吓得陈天就要扑上去扶住,它却又倔强地自己稳住身形了,洞口忽然一时沉寂,只任那莲花摇曳。
天边忽然传来隆隆的巨响,除了翻滚的黑气,还有道道如霞光的闪电闪烁,有一缕缕倔强的紫光,不停撕开着黑暗,却又后力不续。
“那妖物把圣僧和他徒弟们的兵器都抢来了,看来是极难对付了。”雪猿看着那些霞光,忽然有些绝望的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不太愿意睁开眼了。
它那闭上的眼睛,略带光泽的眼睑却是不停抖动着,眉毛一跳一跳,朝天鼻不断抽搐,似乎在享受什么美味,又似乎在鉴定什么不可思议的香味一般,许久后豁然睁眼,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陈天。
“你们接触过老君遗物?你们在哪看到的遗物?可有他的遗骸?”雪猿老祖一睁眼,话便不停。
“老君遗物?我们是得到了一个紫色葫芦,还有羊脂玉……”
“是不是还有一个金刚圈!是不是!”
陈天几乎被这突然的咆哮吓住了,看着老猿有些不解,道:“是的,我把它留在了心月狐仙界,送给了我的祖师爷……”
“你真的去过心月狐仙界!神树呢?”
“神树,神树倒了,被,被我炸毁了。”陈天看着他眼睛里爆射精光,竟有些嗫嚅了,也不知道这老猿究竟是何来头。看着老猿突然瞪大眼睛不说话了,还渐渐面如死灰,忙问:“前辈?究竟怎么了?”
“没想到,没想到道祖那一去竟是诀别。当初,当初是他叫我保管的那些重宝,直到我遇见了黑莲……那仙界,神界,果真完蛋了罢……”
雪猿老祖望着天,硕大的头颅,忽然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