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十年里尽是绝望。
十年生死两茫茫,十年足以令一切发生太多的改变,哪怕是不计岁月的修真界里。
十年,没人注意到的十年里,那道萧索的玉人身影,孤孤单单四处游走,多少声叹息,多少泪水,换来的是无尽的绝望。
十年,十年熬白了三千青丝。
十年里走过千山万水,上至雪山之巅,下至大川沼泽,能去的地方,那道孤单的身影都去到了。
十年里听到过太多的传闻,获悉过太多转瞬即破灭的希望。
没人知道这些年里,那个叫做连玉珑的美丽女子到底如何苦苦支撑,也许,只为了那个人,那个当年击败她,还嬉皮笑脸对她的人儿!
“钱长老,我听说,山魈胆……真的可以吗?”
那美丽的女子又回来了,在钱万青的道场里,那一头白发令那老者为之心痛,叹息。
“山魈胆?服用者可向天祈祷一件事?你这传闻都从哪听来的?真是可笑!一枚山魈胆有什么用?真有那么神奇,满天下的修士还会飞升无望吗?也许,也许一切都是造化弄人!”
那老者听了女子悲苦的话,瞬间老泪纵横,声声悲苦,绝望。
“钱长老,总归试试才行的,我们不能没有他。他,那么好,就算用我的命去换,哪怕是一丝希望,我们总该去试的。他是我的三师弟啊,我们欠他的!”
连玉珑听了钱万青的话虽然如掉落冰窟,心中到底一丝希望不灭,和钱万青哀哀切切地倾诉着。
“唉!你这丫头命苦哇!十年里你都经历了什么?他可曾知道吗?可曾知道你的心,知道你的情!因为你父亲,因为连师兄,恐怕这辈子你都无法开那个口,他的身边也已经有三人!一切都值得吗?苦啊,何苦来哉!”
一个活了数百万年的老前辈,说起这些情,说起这些苦,心中竟然隐隐刺痛。
谁没年轻过?谁没爱过?谁没有悄悄埋藏过一丝情怀!
哪怕是数百万年,心中的隐痛不仅没有磨灭,还越扎越深!
“我不管,古老相传的,也许总会有其道理呢,我想试试,最多不过是要了我的命,反正我已生不如死……”
那女子倾诉够了,哭累了,缓缓站起,离去,孤单的背影散发着无尽的哀愁,白发如雪!
老家伙一声长叹,心中顿时浮现年轻时的自己,还有那冷艳高傲的师姐,一颗苍老的心几乎破碎!
“师弟,你好好活着就好,师姐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
如雪的发丝随着山风飞舞,一道孤影独立山头,对月独泣,露凉,风冷。
那人儿于那温暖洞府中,怀抱美人,几声叹息,几丝哀愁流落眼角。门外露冷,百花渐渐凋零。
怀中美人恬恬睡去,梦里的他在慢慢变成飞灰离去,梦境一片凄凉,眼角悄悄流落几分凄凉。
“连玉珑,苦了你了!小天是不是没救了!他要去了,多少人会断肠,我该如何!”
泪冷,美人微醒,娥媚频蹙,心痛,心里哀怜那山头的孤影。
声声叹息,滴滴苦咸的泪,可曾有人看见?白发如雪,苍天可曾怜见?
天若有情,又该当如何?
那人儿也不会知道她的苦?会不会知道那惊心的白发?
那人儿每天陪伴美人,骑着骷髅迎着山风,手捏美人玉手,送走一遭遭的残阳,面对云海翩翩而武,那拳术精妙,合道,法自然。
那人儿傻呵呵面对美人,面对那只默默无语的袋鼠,面对人人畏惧的骷髅,渐渐沉默寡言,内心一定很痛吧?
生命一定很美好吧?
这一切美好,明天会不会就没了?
残阳如血,云海翻滚如怒潮,与美人依偎,直面残阳,其声颤抖。
“修雅,你听我说,我要是没救了,你别再挣扎了可好?我希望有尊严地死去,我不希望有人的眼泪沾染了我的黄泉路。你们,都要好好活着。谁能无死呢,谁能?”
“呆子,说的什么痴话,我会找到办法救你的,就快了。就算死,我也不会让你先我而死!”
美人惆怅,相拥而泣,温热的泪水,不敌云海吹来的凉风,如血的残阳,映照得云海殷红,如血海。
一道幽怨的神识扫过,一道幽怨的目光自远处望来,寒意更盛,如血云海更显人间凄凉。
“她到底还没有放弃吗?我只想以我的冷漠,换她今后没有悲伤!”
那人儿微微搂紧身边娇娘,心在颤抖。
“陈天啊陈天,到底要多少人陪着你受苦!”
美人悄悄探望远方孤影,深心怅然。
真的绝望了吗?
家族亿万年的底蕴,修为通天的族人,最终都没传来半点消息,那,代表着沉沉的绝望!
“师弟,你好好的呢,千万别死了,有师姐在,师姐就不会让你死去。真羡慕修雅姐姐,她有你陪伴了十年呢,真羡慕啊,哪怕有一天是我的,我也满足了。”
那道孤单的身影,悄悄的,又来到宗门禁地。
这里,据说埋藏着一丝希望。
有一丝就够了啊。
那人说他要尊严地死去,不希望我们做无谓的挣扎。
那人还说,他不希望有泪沾染了他的黄泉路,他要干干净净地走。
那人儿真自私,你死便死,我挣扎,我哭泣,那是我的事!
“真是又一个痴情的人啊。”
十年,总有几缕睡不着的神识,透过凄凉的梦,默默关注那可怜的女子。
到底谁可怜着谁?
有谁不苦?
她的爱,也许没人知道。
她的白发,没人哀伤。
她的哀苦,那老父看到也只是摇摇头,眼光怨毒。
他恨,恨他害苦自己的女儿!
苦难,无时不刻都在折磨着所有人。
“唉……我还是再找找看吧,二祖保佑,你就让我找到个方法救救师弟吧。”
那孤单的身影在心里默默祷告了许久,又悄悄走进禁地,仔细摩挲着每一寸,每一丝土地与岩壁,希望,也许就在不经意间蹦出来。
也许这次是祷告真的起了作用,也许是上天害怕看到那雪白的头发,又或者,是命运不惜再与悲苦的人儿开个玩笑!此时真的有奇迹了,那静谧的禁地里,悄然浮现一个安安静静的空间漩涡,似乎,就是为了等她,等他。
“这是怎么回事?当年二祖留下无数秘密,难道这是?”
十年了,十年!
那美人一看到那漩涡,顿时两眼放射精光,眼中雾起,低低的抽泣渐渐传开。
“天可怜见!天可怜见!他有救了!”
那女子于绝处看到希望,抬脚跨进漩涡,满头白发飞扬,衣袂飘飘,恍若月宫嫦娥。
眼前,是一个明亮的山洞内,那山洞里除了几排书架,微微散乱几个古旧的檀木大箱,中间一尊金丝楠木雕刻成的高大中年男子雕像。
那男子微胖,五官精致,还算帅气,腆着微大的肚子,道袍飞扬,仿佛在悲悯地望着她。
那雕像,那脸,太熟悉了。十年,三千多个日夜,心心念念的二祖,心心念念的希望!
是啊,眼前的男子,曾经的辉煌,曾经的,多少人的精神脊柱,多少门人撑下去的希望。
如今,这男子,依旧是她的希望,最后的希望了!
“是谁?我等得都快绝望了,没想到还有人能进入这里。”
那雕像仿佛能感受到她的哀伤,全身散发柔和白光,声音温和,仿佛要抚慰她那颗苦如黄莲的心,要拭掉她的泪。
“是二祖吗?小女子连玉珑,是天门宗掌门人连成魁的闺女,求求你,救救我师弟,求求你!”
“闺女?后人都这般了么?为何如此哀伤?天门衰落,天门衰落?你们可有找到留下三个白色手印的人?那是三圣印,它的主人那是圣人!圣人在哪?我们的希望在哪里?”
那声音温和,沧桑,仿佛曾经拥有过太多苦难,仿佛,现在仍旧在苦难中。
“二祖!求求你救他!就他了!圣人就是他!”
美人,希望,几百万几千万年前的,曾经是天下人的希望的男子,还有泪,有沧桑有苦难。
小小的山洞里,尽是悲伤。
“找到了!真的找到了!太好了!你说,你要救他?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那声音欣喜,疑惑,焦急,声声急促,几欲扑出雕像伤人。
“三师弟放弃了神格!他的修为没了,没了!他在受天道惩罚,很快就要死了!我求你,求你救救他!”
“放弃了神格!嘿嘿,这小子有意思,居然懂得反抗天道的掌控了,不过有个屁用!‘我命由我不由天’谁都会喊,关键是看会不会做。你要救他?当然要救他!哪怕是死!他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想要恢复修为,那只有一个法子了。你,愿不愿意付出你的生命?”
那声音欣喜,痛惜,继而沉痛相问,声音里充满无奈。
他不是飞升做了天仙了吗?他不是很强吗?为何?为何听起来竟是历尽沧桑!
到底为何?
“什么法子!你快告诉我!死,我愿意!”
一道希望的光芒,如惊蛰一声春雷,让她的心里,万物复苏了。那男子的话,如春风春雨,让她快死的心,又活了。
“法子是有,可惜太难完成了,几乎不可能的,而且,而且,这需要人命为代价,不该,也不应该……”
“二祖!求求你,告诉我!我苦苦寻求探索了十年!十年了!三师弟的时日不多了!要生命为代价,那我愿意付出!”
“唉……怎么都那么傻啊。死?那可不是普通的死,是永堕阎罗,永世不得超生。而且这法子也太难完成了,我怕你这小妮子做不到。”
“二祖,你请说!小女子定能做到,只要能让三师弟活下去,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欣喜,急切,那女子的身躯竟然不住地颤抖。
死?那算什么!
希望哪怕再渺茫,那毕竟是希望!
“好吧,为了这三圣印,为了这天地的生机,我也在赌他有一天会修到那一步,能拨弄天道把你救活。我就赌一把,告诉你吧。山魈胆配以绝情花,散灵草,炼丹服下,虔诚对天祷告,可达成一次愿望,代价是献出生命,灵魂永堕阎罗!至于这山魈胆,必须是最善变化最通灵的三面山魈之胆,而且不能用强杀之,必须是它们自愿献出胆囊方可。”
“玉珑谢谢二祖!谢谢!”
连玉珑获得这秘法如获至宝,急忙磕头拜谢不止,站起欣喜地往外走去,竟是要即刻启程。极速走动的她,满头白发飘散开如二月的梨花,竟有些凄美。
“你往哪里去?帮我把这些都收了,带到宗门里去供我徒子徒孙观看修习。这天地间哪,管控的最严的永远是书籍,特别是功法,你们保管好些才是!”
那声音竟已有些疲累,似乎,很痛。
“嗯?好精致的小药炉呀。”
连玉珑收拾着一切,一切看起来都精致得令她欣喜,哪怕只是平凡的一个药炉。
“你这小姑娘,你都要去死了,还那么高兴。就你这求死的方法呀,估计那三面金刚打死都不会答应。”
钱百万嘟囔了几句后突然不再说话了,那金丝楠木又变得死气沉沉。
“那日我听黑白无常他们说百变灵参得自三面山魈的领地正衡山,那我就去正衡山看看吧。”
连玉珑一走出那谁空间立刻向着正衡山飞去,心里满满都是各种美丽的憧憬。
“三师弟,你不必死了,这法子一定行的!等我!”
满怀希望的连玉珑不断极速赶路,小半天后就到了正衡山脚下,刚好看到一只三面山魈在山脚下巡逻着。
“敢问阁下如何称呼?小女子有事相求。”
连玉珑毕竟听了钱百万说,要那山魈自愿给出胆囊方成,一上去就和颜悦色地和那山魈打招呼。
“喔,好美的小娘子,在下三面泰坦,称呼我泰坦就好了。小娘子孤身一人到我正衡山来是有何事?”
那山魈倒也和气,一看到眼前美丽的小娘子,立刻上前温顺地回应着。
“泰坦大哥,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就要死了,我想借个山魈胆回去救活他,你能借给我一个胆吗?”
“你这小娘子好没道理!难道不知我族没有了胆就活不成了吗!你也借你脑袋给我用用看!滚!”
三面泰坦一听说连玉珑想要山魈胆,立刻勃然大怒,扬起手中的棍子就要击向眼前的美人儿。
“你不给就算了,不要赶我走。我要救的是陈天!我听说陈天于你族有恩,能否让我见你们族长三面金刚一面?”
连玉珑一看要被赶走,顿时方寸大失,只顾苦苦哀求,哀求着要见山魈之主。
“滚!要是人人都打我族子民胆囊的主意,都求一胆回去做那些逆天改命的事,那还了得!不说我族灭亡,就是天道也都要被拨乱了,到时候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端呢!”
三面泰坦一听说连玉珑要面见族长,怒气更盛,急忙上前撕扯着连玉珑要她走。
“连小姐,你请回吧,麻烦你以后别再提起山魈胆的事,也不要和别人说起此事。今天我就当你没来过,你走吧。”
连玉珑正和泰坦撕扯的时候,山顶上突然飘下三面金刚的话,接着一阵狂风吹过,她已到了正衡山外。
“三面金刚!我要救活陈天,你一天不想办法给我一个山魈胆,从此小女子在这山脚下长跪不起!”
希望就在前方,纵使被送走千万次,她还是回来了,就跪在山脚下,那一头白发,那倔强的身影,令人看了,竟有几分想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