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流行窃听,时代特色。
最近几年,只要是有目的有行程规划的外出,大概率都能碰到这类事。
卢灿似乎已经见怪不怪,笑笑摇头。
进门时,邱千健还是忍不住探头看看草丛。刚才丁一忠扔掉的那件东西,已经被拆解踩烂,但依稀能辨认出一只黑色塑料管,套着微型麦克风,还有一节小尾巴。
是窃听器没错。
他挺不好意思的搓着手讪笑,“这是……阿灿,我真不知道……这事……”
卢灿摆摆手,不以为然,“正常。未必是政府层面的行为,不少酒店有窃听和偷窥的恶习。阿忠他们应付这些方面,很有经验。我跟你说,上次我去西欧,很偶然的住进一家城堡酒店,结果里面也发现这些东西。所以呀……我平时喜欢待在家里不出门,你以后住酒店时也要注意一点。”
邱千健惊讶地张大嘴巴,“这……这么夸张?我还真没遇到过……”
王永斌笑着插话,“亚洲还好,没这么恐怖。欧洲尤其是毗邻华约的中东欧,北约和华约的特工组织,都喜欢在高档酒店包房安装窃听器。这些包房中入驻的,都是尊贵客人,指不定哪天就能听到令他们兴奋的消息……呃,香江也挺严重。你去香江,最好不要选择入驻那些扎眼的高端酒店。”
这完全出乎邱千健的认知,惊讶到甚至有些结巴,“香……香江……很严重?”
卢灿笑了笑,“香江的间谍之都大名,可不是浪得虚名。我在香江从不住酒店,再晚也会赶回家。”
“我去!我得在香江买套房子!以后再也不住香江酒店。”
邱千健是柔佛航空董事长,几乎每个月都要去香江一趟,酒店等同于第二个家。今天卢灿披露的真相,听得他毛骨损然。
王永斌笑着安慰一句,“其实也不用太担心,你未必是他们的目标,即便偷听到什么,也不会披露出去。”
“那也不行……”邱千健连连摇头,“被你们一说,我以后都不敢住酒店。”
卢灿哈哈一笑,“外出旅行注意点就行,酒店的普通包房,安全系数更高。”
听他的语气,似乎真的不在意这件事。
邱千健不太肯定。
这件事在他看来,非常严重。
甚至已经严重到可能会干扰到卢系资本与新加坡的合作紧密度!
要知道,这套别墅是边佳兰棕榈酒店的“备用房”,是大李总特意让随从人员找到酒店管理方,腾出这间别墅供卢灿使用。现在里面竟然发现窃听器?!
首要怀疑对象是谁?
不言自明!
至于卢灿所说的“有些酒店喜欢偷窥和窃听”,可能确实存在这种情况,但更可能是他找的借口,让彼此双方能下台阶的借口而已!
所以,邱千健陪着卢灿聊了几句之后,匆匆告辞。
尽管卢灿叮嘱过邱千健不要张扬,可这么重要的事,哪能不汇报?
走后没到十分钟,卢灿接到大李总随从人员打来的电话,随后传来大李总亲切的笑声。
卢灿对所谓的“窃听”好像不放在心上,不代表其他人同样能云淡风轻。
特别是大李总,卢灿所入驻的房间,是他特意嘱咐酒店管理方拿出的“备用房”,现在竟然被人查出窃听器,让大李总脸面何存?
是不是新方情报处干的,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挽回这件事可能会造成的影响——淡马锡和卢系资本有关新加坡国际物流园的股份之争,可没过去多久,没必要因为这件事再起龌龊。
所以,他需要出面。
通话中,双方都没提窃听器的事,彼此态度亲切友好,交流了几句后,大李总提出一起晚餐的邀请。
对方来电的目的,只是表明他的态度而已,至于说邀请晚餐,说说而已,没必要当真。
所以,卢灿以刚刚落脚的理由婉拒。
这似乎也在表明一种态度——我有理由坚持我自己……
又过了三五分钟,三位安保部门负责人上门,分别持有“新加坡内政部安全局俗称内保局(ISD)”“新加坡安全保卫处政要护卫队(SECCOM)”和“马来的政府安全办公室(CGSO)”工作证。
经过与丁一忠的协商后,三人各自带领一组人马,将别院里里外外重新检查一遍,顺手又将丁一忠扔掉的那些零碎捡起来带走,顺便还把闻讯赶来的几位酒店高管带走。
在这些安保机构检查的过程中,柯家的当家人柯泰,打来电话,同样因为这件事。
卢灿来参加柯家老祖宗的“登仙仪式”,结果却遇到这种事,柯泰显得很愤怒,电话中表示,稍后派车队去酒店接上卢灿一行人,来柯家园林入驻。
这也是态度,同样当不得真。柯家与卢家关系不错,但肯定不会因为卢家去得罪新马两国。
所以,卢灿同样谢绝柯泰的好意,依旧选择待在这里。
喧喧闹闹一上午,到了傍晚时分才消停。
卢灿真的对窃听事件不在意?当然不是!
大家刚安顿好,卢灿就约上王永斌几个顾问上阳台,欣赏夕阳海景的同时聊起这件事。
“老王,你分析一下……这件事谁干的?”
王永斌几乎脱口而出,“应该不是新方,马方嫌疑更大。”
卢灿不置可否,笑笑追问,“理由呢?”
“哥打丁宜和边佳兰交界区,新增设一片工业开发区,拟定为石油化工产业园。很显然,这一定位与新加坡裕廊石化产业园的功能重叠。”
王永斌端着咖啡,靠在阳台扶手上,另一只手扬了扬,“我们是裕廊石化背后除淡马锡之外最大的资金提供方。边佳兰石化产业园起步晚,想要做起来,难度不小……马方肯定希望我们支援。另外,我们前不久刚刚和淡马锡发生纠纷,想来马方很清楚这一点……”
说到这,他再度翻了翻手掌,示意结果不言自明——马方希望卢系资本与新方的裂痕更大一些。
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
卢灿又朝顾问团的另外几人示意,各抒己见。
这次随同卢灿前来的顾问团成员还有四人,各有所长。康望是金融财经方面的人才,陆玺偏于重资产投资和实业投资分析,欧阳长林属于传媒公关类的精英,还有威尔士人维伦纽瓦,精通法务和财务。
四人中,维伦纽瓦的年龄最长,他是早期菲利普斯会计公司的员工,本人既是顾问团成员,还是审计部门副职,算得上见多识广。故而,其他几人都看向维伦纽瓦。
他想了想后,提出一种猜测,“会不会是新方想知道我们和马方会谈的具体内容?”
言下之意,这件事是新方的人干的。
这种可能性是有的。
当然,这么说并不意味着这件事是大李总主导,他位高权重,应该不会起这种龌龊心思。
但是,架不住淡马锡资本在新加坡影响力巨大,股东复杂,派系众多,在得知卢灿来马来西亚且要和马哈迪会面,有人对双方会面所谈内容感兴趣,又恰好知道卢灿一行人下塌酒店,于是顺手安排了这起窃听,也说不定。
几人聊了好一阵,没聊出结果,直到温碧璃在楼下招手喊吃饭。
内心深处,卢灿比较偏向于维伦纽瓦的猜测——是新方底下人干的,但大李应该总不知情。之所以这么做,应该是没料到卢家安保卫队这么专业。
六人下楼,丁一忠步伐匆匆进来,低声汇报,“刚才联合调查组在你这里最近的六号备用别墅,也查到两枚窃听器,一枚在客厅电话机的底座电池上,另一枚在茶歇室的案桌夹缝中。”
卢灿脸色一沉。
备用房是酒店方自备的房间,通常用来应急。自己现在这套就是备用间,现在另一间备用间同样发现窃听器,也就是说,安放窃听器的人不知道自己会入住那一间,索性两间都给装上。
他琢磨了片刻后,问道,“今天有谁进出过这两栋备用别墅,这个应该不难查吧。”
“酒店管理层已经被控制住,正在排查。马方的沙比利刚才对我保证,明天应该就能有结果。”
丁一忠也受邀加入联合调查组,他口中的沙比利,是马来西亚政府安全办公室安保行动组成员,负责马哈迪这次来新山吊唁柯莫氏的随从安保队队长。为了表示对这一事件的重视,马哈迪将他派过来,担任联合调查组组长。
卢灿点头示意知道,又叮嘱一句,“你盯紧了,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就在刚才,他忽然又意识到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东西,等丁一忠汇报完毕,卢灿想起来,怀疑的目标范围是不是太小?
还有一股力量,也有发起窃听的能力及意愿!
那就是巫统内部与马哈迪斗争的另一波势力——以前贸工部部长东姑拉沙里、巫青团团长纳吉为台前人物,以马来第一任首相东姑阿都拉曼为幕后代表的庞大势力。
纳吉的父亲是上上任马来首相阿都拉萨,姑父是上任首相侯赛因·奥恩。这里是边佳兰县,率属于柔佛州,柔佛州一向是奥恩家族的传统势力范围,想要在边佳兰的酒店安装窃听器,举手之劳!
至于动机……还用说嘛?
马哈迪想要拉拢卢系资本介入马来的经济开发,以此来拉动经济发展,势必会成为对方的眼中钉。
最为关键的是,卢灿想起另一件非常重要的事——1987年马来发生一起震惊东南亚的事件“茅草行动”。这一事件中,纳吉是核心人物之一。
此人曾发表狂妄的言论——“以华人的血清洗马来短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