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2日,周六,晴。
粉岭高尔夫球场,香江会核心成员聚会,陈起宗将整座球场包下来。
目前,香江会成员有八家,鲨胆彤家、霍老家、李四叔家、卢家、陈婵玉夫妇、恒隆陈家、赵从衍家族,最新加入的一家是香江工业代表家族汪松亮汪家。
不仅八家家主齐聚,他们家族的二代,陈起宗、霍蒂姆、李加杰,郑佳醇等人,基本也都到场。
卢灿和恒隆陈家来人陈曾焘握手之后,又偏头问陈起宗,“你父亲……身体怎么样?”
陈起宗眼中暗藏忧虑,但还是笑着点点头,“还行,就是行走不太方便,乘不了飞机。”
陈起宗的父亲叫陈增喜,陈曾焘的哥哥,病重在床,连这次聚会都没能参加,又担心陈家在香江会的影响力被削弱,匆忙中安排弟弟陈曾焘参会。
有媒体猜测,一旦陈增喜病故,恒隆陈家可能面临“家产之争”。
历史上,陈增喜就在今年去世,陈曾焘接过恒隆管理权,陈起宗差点没能继承,但陈增喜棋高一着,安排陈家家老殷尚贤,作为遗产信托人,制衡陈曾焘。
最终,1991年,在殷尚贤的压力下,陈曾焘将恒隆集团管理权转给侄子陈起宗。
内中波折不为外人所知,但明面上没有引发“家产之争”。
陈家内部事情,卢灿甚至香江会都管不了,之所以问一句,只不过是在陈曾焘面前表明对陈起宗的支持态度。毕竟,陈起宗确实有能力,工作之余,还将香江会打理得井井有条。
旁边的鲨胆彤笑笑插话,“昨天我还和曾熙通过电话,中气十足,他还特别叮嘱我,一定要将他的谢意带到。”
鲨胆彤说话对象是卢灿。之所以特别说了这句,用意也是在表明对陈起宗的支持。
陈曾焘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李四叔适时出面,拍了拍他的胳膊,“曾焘,咱俩一起吃茶去,我寻摸一点黑茶,味道不错。”
陈曾焘和陈增喜是顺德人,与四叔是乡党,此前竞标吉隆坡和曼谷项目,两人相处过,担心陈曾焘面子上挂不出,出言缓颊。
陈家的事毕竟是人家自己的事,无论是卢灿还是鲨胆彤,都没有戳破的意思。
大家度步来到茶庭。
由于人数较多,陈起宗找了四位茶艺师,给大家煮茶分茶。
霍老已经在品茶,见到卢灿后抬手招了招,“阿灿,你家有没有接到工会的薪资谈判书?”
没等卢灿开口,四叔已经接过话茬,“你们也接到了?工资三年涨五回,联合工会的那帮人怎么想的?这么下去,真要逼得大家出走香江?”
同样是第一次与会的汪松亮,苦笑摇头,“我就是被逼得没办法,去深城开设工厂。那边的工人薪水,只有香江的八分之一。要是工厂还在香江,德昌电机怕是要被工资拖倒闭。”
卢灿同样摇了摇头,“这种涨法不合理,工会那帮人瞎胡闹,就是打着给工人谋福利的口号,为自己抢选票!”
卢灿为什么这么说?得要扒一扒时代背景才会明白。
他们口中的工会,是指“香江工会联合会”,成立于1948年,一共有二百多个行业分会,涵盖汽车铁路交通业、海员海港运输业、航空业、政府机构、公共事业、文职及专业、旅游饮食零售业、服务业、制造业、造船机械制造业、建造业等,专门负责和港岛资本家谈判工人福利、薪资待遇等。
香江人均收入水平涨幅之快,举世罕见。
从1955年人均收入只有英国的20%,到1987年追平英国,再到1997年香江人均收入是英国的1.37倍;到2017年,香江人均收入是英国两倍。
这背后可不仅仅是香江经济增长的功劳,香江工会联合会每年督促资本家涨薪,也是重要原因之一。譬如,去年刚刚涨了一轮工资,今年工会又给各家用工企业下发通知,再谈涨薪问题。
工会为什么要这么干?
原因只有一个——香江从1985年开始举行“直选”。直选范围不在局限于立法委议员,还涵盖香江各区的地方问事机构。工会联合会涵盖两百多个行业,足以影响到香江各个角落,利用工会的平台参与选举,无疑是最便捷的晋升之道。
汪家的德昌电机是最早一批去深城投资建厂的企业,卢家的和讯科技、纳德轩珠宝加工厂,以及嘉丽服饰等,最近两年也在加快深城、珠海一带的工厂建设。
没办法,香江本地薪资涨的太快。
薪资的快速增长,给企业方带来巨大的成本压力。在座的都是大资本家,每家旗下都有上万工人,几人的谈话,瞬间让大家“同仇敌忾”。
今天聚会的行程安排中,原本没有这一项,得,临时加上吧。
“我觉得,薪资可以谈,但必须有规矩!”
卢家产业中,和讯科技是用工大户,有十多万人;纳德轩珠宝生产体系和销售体系加在一起,也有近八万员工;附属的嘉丽服饰工厂以及销售,同样有六万多人;新世纪航业有两万多人;附属矿业公司和石油化工、航空运输等产业,同样是用工大户。
整个卢系资本正式在册员工,将近五十万人!如果算上附属外包用工,肯定过七十万!
至于霍家、鲨胆彤家族、四叔家以及汪家等香江本土家族,每家企业用工量大约在万人到五万人之间,远比不上卢家。所以,当卢灿开口后,大家都看过来,想听听“带头大佬”的意见。
“薪资可以谈,但薪资涨幅,可以参考香江GNP或者GNI的增长速度,而不是对标消费指数。”卢灿这句话中包含几个专业名词,有两个老家伙听不懂,需要解释。
“GNP”是指“国民生产总值”,九十年代之前,国际上用来标注国家或地区的整体经济状况的专用名词,计算公式为国民生产总值==国内生产总值 来自居民在国外的净要素收入-非居民在国内的收入。
九十年代后,“GNI国民总收入”取代“GNP国民生产总值”,成为新的国际衡量区域经济的指标单位,换算公式为国民总收入国内生产总值 (来自国外的要素收入-对国外的要素支出)。
无论是GNP,还是GNI,八十年代的香江,这两者的平均年度增幅,大约在4%—5%之间。
也就是说,卢灿建议涨薪幅度为每年“4%—5%”。
但工会联合会的薪资增幅谈判依据是“CPI”,也就是“消费平均指数”的增幅。
香江是一座纯资源进口型城市,绝大多数用品都依赖进口,而香江政府又主张“大市场小政府”的市场经济自由化体制,这就导致香江政府自己不能控制产品价格的增幅。
因此,香江的物价指数增长飞快,几乎每年都以10%—15%的平均数递增。
如此一算,香江市民的收入增幅,其实远远赶不上消费增幅。
这个城市的国民幸福指数,必然很低!
国民幸福指数低不低,卢灿不在乎,但是,工会联合会以“消费指数CPI增幅”作为依据,要求资本家给员工涨工资,这就很过分!
当卢灿给大家解释明白什么是GNP,什么是GNI,什么是CPI之后——不要将此时香江的企业家看得多神圣,他们真的不懂,基本上都是凭直觉和经验来发展企业。
大家不约而同愤慨起来——确实不合理。
物价上涨是政府调控不力造成的,凭什么要我们来背锅?
于是,今天会面的第一项议题达成:香江会八家成员一致同意,结成资本联盟,组成谈判组,与香江工会联合会商谈涨薪问题,共同进退。
不仅如此,大家现场商讨出谈判组成员代表——卢系资本派出三位代表,剩余七家,一家一位。
效率极高!
等到进入第二项议题时,效率陡然降低。
第二项议题是香江会旗下共同基金,要不要从东京撤离。
香江会共同基金东京行动负责人是郑佳醇,领导小组成员有陈婵玉和李加杰。
郑佳醇代表项目管理方,做了简略的专题汇报。
去年八月份,共同基金组织五亿美元,投入东京证券市场和股市,以今年六月底的市场价值来评估,目前共同基金在东洋的产值为十三亿两千万美元。
不到一年时间,产值增长262%!
简直跟抢钱没两样!
听得大家血脉喷张,直后悔当初投入太少!
问题来了!
卢系资本从三月份开始,大规模从东京、大阪和神户三大金融中心撤资,香江会共同基金要不要撤?
要知道,当初共同基金进入东京市场,打的算盘是傍着卢系资本和美林证券等大佬,顺手捞一笔。现在,卢系资本主体撤退,美林证券也尾行其后,缓缓撤资。
三人小组内部,有分歧。
郑佳醇认为东京经济蒸蒸日上,并没有受到日元升值的影响,共同基金完全可以继续持有,择机再撤离。陈婵玉是坚定的撤离派。李加杰很内秀,不怎么提意见。
三人分歧被带到今天的会场,毕竟,香江会才是共同基金的幕后指挥者。
鲨胆彤夹着雪茄,直接将问题抛给卢灿,“阿灿,你的意见呢?”
卢灿其实没什么意见。
卢系资本撤离,是为了将资本腾挪到纽约。
他要在1987年“黑色星期一”到来之前完成华尔街布局——黑色星期一期间,狠捞一笔,转身就走,这一做法势必会被美国金管部门记在小本本上,后果难料!
所以,卢系资本不能走!
那只有一个办法,捞完一笔后,深耕华尔街,成为真正能影响到华尔街决策的“本地资本”。
以此作为目标的话,今年年初进军华尔街,时间上已经算是很晚了。
所以,他才安排卢系资本匆匆撤离东京。
实际上,东京还有五年辉煌期,香江会共同基金留在东京,还是能赚钱的。但同样也有问题——共同基金在同时推进多个项目,需要共同基金以东京捞取的利益来进行投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