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年轻!茶,慢慢品,路,悠悠走。”
“花繁柳密处,拨得开,才是手段;风狂雨急时,立得定,方见脚根。”
虎园博物馆西侧的小树林,阳光透过树叶的空隙,在鹅卵石小道上印下一枚枚晃动的斑点。
卢灿与福伯两人,漫步其间。
鹿特丹彩绘博物馆,在经过翻新后,更名为“鹿特丹艺术馆”,重新开业,福伯在参加完开业典礼回来后,约卢灿相聚。
这番话,是两人聊完欧洲分馆开业事情后,福伯对卢灿的告诫。
卢灿有些诧异,停下脚步,看向福伯,笑道,“世人都说我性子老成,不类年轻人,您老还是第一个说我性格急。急在哪儿?”
福井泉背着手,继续往前慢走,回头瞅了眼卢灿,笑问,“处事老成做事急,很矛盾吗?”
“你自己想想,是不是做什么事都想着一步到位?”
“真想不明白,你明明这么年轻,有大把的时间去筹措准备,而且你平时待人接物性格很稳重,按理说更应该徐徐图之,可事实上呢?无论是搞投资还是做项目,包括收罗艺术品,你的行事风格……呵呵!阿灿,你自己想想……”
卢灿怔了怔。
这样劝诫的话,以前只有张老和李林灿,偶尔会说一两句,可是,自从张老去世后,与他关系不错的李林灿,似乎受到影响,频频生病,脾气性格收敛许多,所以,卢灿现在很少听到这种“逆耳忠言”。
福伯的话,其实说得很对。
自己一旦看中某个项目,立即下手,快速投资,很少像其他人那般多方考察长时间商讨决策。这一形象,无疑有些莽撞,不仅在外人眼中如此,即便是公司内部,也有很多非议。
好在自己的大多数投资决定,都是正确的,才将这一非议压下去。
只是没想到,印象中,福伯从来都是笑呵呵的,今天怎么……?
短暂诧异之后,卢灿紧走两步,跟上福井泉的步伐,笑着解释,“福伯,不是我贪心。这年代,正在从大鱼吃小鱼往快鱼吃慢鱼的方向转变,晚一步,步步皆空。”
老爷子停下脚步,看了卢灿一眼,摇摇头,“你说的那些,我不懂。不过,一步一个脚印,总归没错。你……是聪明孩子,自己把握。”
福井泉其实不太想说这番话。
虽然尊为卢氏家老,事实上他自己给自己的定位是帮助卢家将虎园博物馆打理好,其它事情,不懂也不想多问。这次去欧洲参加虎博欧洲分馆的开业典礼,同行的还有代表卢家的谭乐。两人在途中聊了许多,绕不开要聊到卢灿。
其时,谭乐有些感慨,卢灿性格看似老成,做事却带有一股子莽劲,偏偏还不听劝告,这种性格,早晚要吃亏。
言末,捎带着让福井泉得空劝诫卢灿两句——在谭乐看来,福井泉的话可能卢灿更能听进去。
谭乐对卢灿的评价,与福井泉的判断差不离。
想来想去,他还是觉得,有必要适当劝诫卢灿两句。
“我知道了。”卢灿点了点头。
两人没再聊这一话题,真个在树林中散起步来。
鹿特丹艺术馆的架构比较简单,分为亚洲馆和欧美艺术馆两个专项展馆,再有一个综合部,下辖艺术品维修部,艺术品征集部以及行政部。
算上安保,现有正式员工三十四人。
馆长为尤伦斯爵士,副馆长两人,分别是费仲联教授和卡瑟尔爵士,莫斯为征集部经理。
外聘三位艺术顾问,其实就是艺术品掮客,分别是法国瓷器商人托马斯、葡萄牙艺术品商人圣迭亚哥,以及曾与卢灿有过一夕之欢的法国贵族安吉娜夫人。
博物馆由亚力克西艺术基金会掌控,受益人是一名叫做“亚力克西·加布里埃尔·卢”的小男孩。在法文中,“亚力克西”寓意为“身强健康,聪明伶俐,友好,令人偏爱”,“加布里埃尔”则有着“造物者请来的使者”的寓意。
这事是卢灿交代戴静贤办理的,福伯肯定知道。
卢灿原本以为福伯要问孩子的事,结果老爷子提都没提。
两人转了一圈,回到行政办公楼前,福老抬抬手,“上去坐会儿?”
卢灿微笑摇头,又想起一事,连忙说道,“福伯,阿玉的唱片公司和商业电台,今晚在蓝湾俱乐部办了一场跨年晚会,弄得挺热闹的。我爷爷他们都过去,您老有空吗?下午我安排车来接您?”
蓝湾跨年音乐会的广告从十二月份开始撒,满港都是,福井泉也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操盘者竟然是温碧玉。他早些时候住在沙田大院,近几年才搬到岛上住,和温碧玉也很熟,颇为感慨,“小丫头都能盘这么大的事儿?真是……一转眼就长大!”
原不打算去掺和,又听说沙田大院都去,自己不好显得特别,毕竟温碧玉已经拿到卢嘉锡亲笔写的聘书,并非那种没名没分的外室,遂即点了点头,“不用接,我下班后,让司机送我过去。”
最近一周,蓝湾俱乐部爆火,每天都有三到五万境内外游客涌来。尤其是今天,下午三点多时,已经涌进来六万多人,依旧还有许多人堵在门口。
蓝湾俱乐部接待能力明显不足,吓得许胖子赶紧给卢灿打电话,增派四百多名安保维持秩序,又拜托警方出动一个中队的警力来镇场。
傍晚六点,园区内已经有八万多人,沙滩上摩肩接踵,组织方连忙关门,只出不进。
至于从海上乘船绕过来的,交由水警负责。
温碧玉原本给卢灿等人留了演出台前面的坐席,卢嘉锡进来后,见人太多,怕几个孩子出意外,舍了前排贵宾座,整个沙田大院的人都上了远洋号邮轮。
海上漂着,肯定看不清台上演员,但声音还是能听到。
卢嘉锡的原话——音乐会嘛,听听声音就行。
还别说,这主意受到一帮老头子的欢迎——坐在游艇顶层,喝茶聊天欣赏海景听现场音乐,不耽误。
卢灿明白老爷子们的意思——他们今晚能来,真不是为了看演出,而是给温碧玉面子而已。
也没强求。
但他和田乐群不成,必须去贵宾席就座——这场音乐会也算一次交谊场合,港府多名高官及康文署署长安培乐等人都会莅临现场,还有几位驻港领事,以及商场上的朋友。
温碧璃留在游艇上,带着几位保姆照顾孩子,顺便看顾一帮老爷子。
卢灿、田乐群、孙瑞欣,郑光荣一家子,以及大柱夫妇和虎子夫妇,还有尾行烟子,谭乐的儿子儿媳等人,回到贵宾区。
卢家坐席区隔壁,是康文署的坐席区,卢灿到来时,康文署的一帮随员正在检查座位贴牌——座次很重要!其中一人,卢灿看着有些面熟。那人看见卢灿后,微笑躬身。
忽然想起来,这人不就是上次去香江古迹古物办事处的那位……
卢灿朝对方招招手,“温耀利,安培乐署长还没到?”
这位三十来岁的康文署随员,显然没想到卢灿还记得自己的名字,短暂诧异之后,小跑两步过来,重新鞠躬,“卢生,卢夫人,孙小姐,各位好!署长陪同署理港督钟SIR在后面,十分钟后到。”
钟SIR就是钟逸杰。
十二月初,前任港督尤德心脏病发作,死于京城,钟逸杰以布政司司长暂代港督一职。
额……卢灿忽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一件大事!
钟逸杰究竟有没有机会问鼎港督?
历史上,接替者是卫奕信,典型的知华派代表人物。
后世,这人在香江的口碑不错,在任四年,推进所谓十大工程,让港岛快速步入国际知名大都市。但不能否认的是,他所设立的包括“玫瑰园计划”在内的十大工程,有掏空香江经济与金融的嫌疑,而且,影响安定的“居英权法案”和“民权法案”,都是他一力推动。
卢灿很喜欢现在的香江,商业主导的香江。
没人喜欢变局!卫奕信所主导的十大工程,改变了香江“小政府大市场”的现状,无疑是对香江商业业态的一种挑衅。
更重要的是,他不认识卫奕信,可钟逸杰他很熟,而且两人关系还不错。
如果钟有想法谋取总督一职,卢灿乐见其成,甚至,可以暗中帮衬一把。
稍后等见到钟逸杰,可以探探对方口风。
跨年晚会晚上八点钟开始,钟逸杰以及几名驻港领事,在安培乐、何佐治、许佳闻等人陪同下,七点四十进场,卢灿在贵宾区入口迎接——何佐治是主人,卢灿只能算半个主人。
“琼斯,欢迎你的到来!”卢灿上前与对方轻轻抱了抱,又与钟逸杰的夫人钟紫燕握了握手。
钟逸杰英文名大卫阿克斯琼斯,她夫人的中文名钟紫燕,两人五一年结婚,育有一子一女。
钟逸杰的儿子斯皮克内尔,中文名钟伟成,国际贸易商,经常从嘉丽服饰、纳德轩珠宝进货,发往英伦三岛,偶尔也会从英伦出口技术与物资到港岛,提供给和讯科技公司。
故而,钟逸杰一家与卢系资本,走得很近。
“嘿!有些日子没见!爱德华的追思会……你好像没参加?”
钟逸杰用力拍了拍卢灿的胳膊,显得很亲热。
爱德华就是曾经的尤德总督。卢灿耸了耸肩,做了个无奈的表情,“真是……让人难以置信!那段时间,我正好在马来西亚,实在走不开!”
其实……卢灿是特意避开的——尤德之死,牵扯出许多纷争,如果卢灿在香江,势必要表态……
有什么可表态的?
他怕麻烦,刚好也要去马来走访,索性一走了之,躲得个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