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森居这几年发展得很好。
陆续在琼州、缅北实兑、菲律宾奎松以及台北基隆等地，投建四大木材交易榷场。
琼州和实兑，主要用于木材资源的收购，奎松和基隆榷场，更多的是为了出口交易——奎松的主要职能是对欧美出口实木家具，基隆的目标则是东京。
郑光荣早已不是当初的小家具商，称之为“木材大王”“家具大王”毫不为过。忙得很，满世界乱飞，想要逮住他，不太容易。
卢灿拨通对方电话时，郑光荣在鹭岛思明区。简单聊两句后得知，源森居计划在鹭岛市投资家具城及配套的家具生产组装工厂，郑叔正在思明区相关同志的陪同下进行选址考察。
对方忙正事，卢灿长话短说。
郑光荣没犹豫，答应稍后就给公司财务去电话，整一整各家店面流水，存进大华银行。
大华银行不缺钱，缺的是港币现金！有源森居和纳德轩珠宝每天注入大量现金流水，已经基本上能保证度过钱荒。不过，保险起见，卢灿还准备给另一个现金大户嘉丽服饰林嘉义去个电话。
正准备撂电话时，突然听见郑光荣笑道，“嘉义那儿，你不要打电话了。他最近资金……估计也比较紧张。”
卢灿一愣，嘉丽服饰资金紧张？
“怎么回事？”
“他不是给悦琴那丫头定了一门台北的亲事嘛。”
虎子结婚后不久，林家给林悦琴定亲，男方是台南望族侯家的长孙侯博明。
这事卢灿知道，还安排人送了一份贺礼。
“嘉义叔借钱给侯家？”
“嗯。侯永都前些天找过嘉义，嘉义抹不开面，借给侯家两亿港纸。”
我去！卢灿真真惊到。
侯永都是侯博明的父亲，林嘉义的正牌亲家。
子女订婚不到两个月，就找亲家借钱，这话怎么说出口？
前文曾经提到过，侯永利曾有“台南首富”之称，育有二子十女，长子侯永都，掌管家族的环球水泥，幼子侯永松，掌管侯家的海埭养殖产业，也就是海利公司。
侯永松好高骛远，斥巨资，在台南各地大规模投建海埭养殖基地，结果在八月份遭遇“赫尼尔”台风袭击，多处围堰垮塌，多年经营的海产养殖，血本无归。
偏偏恰逢海利公司的多笔银行借贷到期，总计约十七亿新台币。
这件事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卢灿有所耳闻，但他潜意识认为，侯家既然贵为多年的“台南首富”，家族一定有底蕴，应该不难度过这次危机。
哪曾想……侯家竟然张口找刚结亲不久的亲家借钱？
若不是被逼到绝境，一般人家都开不了这个口！
郑光荣和林嘉义关系很好，经常约酒，这件事也是林嘉义酒后吐槽时听到的消息。
侯永都找林嘉义借钱时，没敢丝毫隐瞒，将侯家窘境和盘托出。
银行贷款只是其中一部分，这几年侯永利执掌海利集团时，还欠下大笔第三方工程款、鱼苗海苗款。这次爆雷，全部显现出来。
侯家有底蕴，但不是很雄厚，将一些工程款和私人欠款支付后，实在拿不出银行的欠款。侯家原本打算用环球水泥的产业做抵押，找台北其它银行借贷，结果因为信誉问题，几乎没有银行敢接这笔业务。
这期间，侯永利的弟子以及台南帮其他成员，愿意出手相助，但要求侯家公布账目。侯家欠了不少私人款项，属于丑闻，哪愿意公开？于是，台南帮顺势选择袖手旁观。
不得已，侯家只好向世交兼亲家的林嘉义求助。
“嘉义叔借多少给侯家？”借款的事情，卢灿毫不知情，估计是怕传出去卢家及王大柱一家笑话。
“十亿新台币，约合两亿多港纸。”郑光荣哈哈一笑，“那天嘉义喝高了，言语中挺后悔与侯家结亲，还聊到一些与你大柱叔的事。”
卢灿呵呵一笑，“那嘉义叔肯定没喝多，侯家有底蕴，度过这个坎儿，应该还能起来。”
挂断电话，卢灿独自站了会儿，脑海中琢磨着郑光荣的那段话。
林嘉义婉拒卢灿给王小虎的提亲，王大柱夫妇心头自然有些不舒服。自那以后，王大柱与林嘉义的来往，骤然变少。
郑光荣与王大柱、林嘉义的关系都很好，也只有他能在中间转圜。
想来在郑光荣看来，虎子已经结婚，林悦琴也已订婚，当年的那点小事，该让它过去，没必要为此弄得两人不来往。今天给自己说这番话，无非是希望自己也能从中说和。
林王不和，自己有很大责任——当初要不是自己冒冒然向林嘉义提起结亲，就不会有后面的事。
现在想来，自己当初有些想当然。怎么说，林家也是传承好几代的大家族，林嘉义唯一的女儿，又怎么可能“下嫁”王小虎？
是时候把这事说开。
正琢磨着呢，有人在不远处喊道，“维文，你躲在树下干嘛，该不会十二月份还要纳凉吧。”
抬头看去，是林嘉年，身边还站着一位中年人，卢灿隐约有点印象，但不记得名字。卢灿晃了晃手机，“打电话呢。”
“打完了吧，我给你介绍一位朋友。”说话间，林嘉年已经带着那位中年人，往卢灿这边走，边走边笑着介绍，“这位是港澳中银集团的副总经理于培生先生，之前是宝生银行的总裁……”
他还要介绍，卢灿笑着迎了两步，举手压了压，打断林嘉年的话，又顺势向于培生递过手臂，“不用介绍，我知道。于老板，幸会！”
港澳中银集团，就是后世著名的中银香江集团。
很多人潜意识认为中银香江属于中银集团，八九十年代时，两者在商务上完全分开，只是率属于中银集团监督管理而已。
港澳中银集团是1983年为应对可能出现的中英谈判失利后引发的香江金融动荡而特意成立，以中银香江分行为主，其他成员包括新华银行、金城银行、盐业银行、扬氏银行、和生银行、宝生银行、华侨银行香江分行及交通银行香江分行等，还有两名附属的南洋商业银行与集友银行，一共十四位。
后世为什么中银能控股中银香江？其根源在于九八金融危机，中银集团通过中央汇金大规模注资港澳中银集团，以抗衡索罗斯为代表的国际游资。
金融危机结束之后，中银集团一举拿下奥港中银集团65.65%的绝对控股权，挂牌调整股份结构，并于2002年在香江重新上市，正式更名为“中银香江”。
宝生银行是此时港澳中银集团的十四成员之一，于培生任职港澳中银集团执行董事兼副总经理，算是港澳中银的高层之一（拗口，后文统一称中银香江）。
卢灿知道此人，但不知道他怎么和林嘉年混在一起。
“卢老板，幸会！”于培生与卢灿握手时笑道，“卢老板上午发言提到的金融业服务要紧跟时代脉搏，振聋发聩！计算机时代的金融服务该怎么做，确实需要我们这些从业者认真思考。”
其实上午卢灿的发言，属于老生常谈，不算新颖。对方这么说，纯粹是花花轿子抬人。
“泛泛之言，当不起夸奖。”
卢灿摆摆手，不想在这话题上多聊，“你二位这是……准备去哪儿吗？”
林嘉年笑道，“我和于老板聊点事，会场太吵，这不，出来随便走走，顺便抽根烟。”
“哦，那你们聊……”卢灿打算回会场找泽曼说说钱荒的事情。
没等卢灿说完，林嘉年连忙打断，“别急着走！于老板聊的事……你是九龙银行的大股东，也得听听你的意见。”
“哦？”卢灿收回脚步，疑惑地看了看两人。
林嘉年将香烟掏出，一人一支，点燃后冒出一句，“于总负责港澳中银的证券部门，想和我们合作，做空燃油。”
通常意义上的燃油即石油，又分为重油和轻质燃油两种。
做空燃油？两伊还在打仗，全球石油市场稳中走高，这会儿做空燃油？脑袋没问题吧？另外，中字头的金融机构，一向求稳，这会儿怎么突然变得冒进？
卢灿被这突兀的提议，弄得有点懵，疑惑地看着于培生，等他解释。
于培生笑而不语。
另一边，林嘉年吐了口烟雾后将卢灿往旁边推了推，附耳低声道，“前一段时间，中东和香江的媒体，不是传言沙特在沙漠中捡到蘑菇弹。我和老于是同学，他有内部消息，确认过，真的。”
我去！合着是这条消息！
两伊打架，沙特怕殃及自身，花了35亿“捡”了几枚蘑菇弹，这一消息前段时间频频被媒体报道。当然，都是传闻，没有确凿证据。
“你的意思是……战争会很快结束？”
卢灿有点明白林嘉年的想法——沙特一直在幕后支持伊拉克，现在沙特有了威慑性武器，战争的另一方在战略层面，必须要考虑这一因素。也就是说，两边停火的可能性大增。一旦停火，全球油价必然下挫，做空燃油，也就有利可图。
林嘉年点点头。
卢灿揉了揉眉心。
必须得承认，做金融的就没有笨蛋！
这一推理，原则上没有问题，可是，记忆中赫尔姆兹海峡的那场战争，还要持续两年，可没那么快结束！如果此时下场做空燃油，只怕——未必能坚持到黎明的到来！
所以，卢灿在思考几秒钟后摇摇头，“这条消息很有价值，但想要发酵，并形成决策影响，需要相当长时间，而且其中需要有适当的舆论推动，可这又显然不符合国内低调的特点，政府肯定不允许大规模宣传此事，甚至有可能会出面‘辟谣’。所以，我不建议现在就下场，明年下半年可能更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