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鼻登将卢灿面前的玻璃杯倒满热水后,往他面前推了推,“不是什么好茶,卢少爷将就着喝吧。”
“登爷太客气,其实我没那么多讲究的。”卢灿笑笑,目光从对方留有一道刀疤的手背上掠过——这位老爷子虽然年近八十,可拎着暖瓶的手,依然很稳。
虽然有些着急进入今天的正题,可卢灿也很清楚,今天对方邀请自己来这里,肯定不只是出货这么简单,所以,他也没紧着追问那副画及福运典押出货的事。
大鼻登又给葛辉泡上一杯茶,这才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来,端着自己的茶壶,美滋滋的吸溜一口,这才笑着抬手指指墙上的挂画,“早些年一直是身如浮萍心难静,对这些外物总是看得很重,如今老了才发现,‘不为外物所动之谓静’的深意。”
讲真,卢灿有些惊讶。
一个大佬,精于鉴定善于收藏也就罢了,他还能脱口而出弘一法师李叔同的人生箴言。如果不是早知道大鼻登经历,他都要将对方当成一名隐于闹市的文人墨客。
啧啧,着实让人难以置信。
卢灿竖起大拇指赞道,“此一时彼一时,登爷目光如炬,看得通透!”
葛辉也在旁边笑道,“登伯素有再世诸葛之名,这些年多靠登伯披肝沥胆,操持维系。阿灿,以后一定要多向登伯请教!”
卢灿明白舅舅一再放低姿态的原因,笑道,“肯定的!就怕打扰登爷雅兴!”
大鼻登被这对甥舅捧得似乎很开心,再度抚须大笑,又摇摇头,“不过是活得久一些而已,哪有什么可以教授给卢少爷的?”
“您老谦虚!就凭您老在那个纷乱年代,开设这家福运典押行,济人成己的想法,就足以让晚辈学习。”卢灿再度微笑拱手。
五六十年代,社会环境可说不上好,大鼻登却能想出开设一家典当行。
典当行虽然暴利,可它确实能让那些新移民快速拿到“救命钱”。卢灿评价一句“济人成己”,不过分。
虽然昨天舅舅打电话时没说见谁,但是有“福运典押”的线索,卢灿还是轻松查到大鼻登的资料。
大鼻登原名“程登”,1948年来X城,之前担任羊城警署守备团少校参谋一职。因为在羊城时,配合葛肇煌“剿匪”得力,得以成为后来的“十三太保”。
此人就不是一位正规军人,也没多少文化,但他既有官场的圆滑,又有市井的狡黠,另外,他确实有些头脑,还有丰富的人生阅历,所有这些综合起来,让他有了今天的“牌面”!
这些发现,让卢灿对今天的交易,多了一份期待——如果福运典押的仓库中,藏着刘丕基的藏品……那,这趟九龙城砦之行,自己可就赚大发!
对方认为自己年轻,不知道刘丕基……那就不知道吧。
有关福运典押,大鼻登嘚啵嘚说了有五分钟。
卢灿捧着茶杯,权当听说书,时不时看一眼舅舅葛辉,对于舅舅的心思,他很了解。
人心散了再想捏合起来,其难度不亚于再创一个商业帝国,卢灿对此也无能为力!
如果大鼻登能倾力相助的话,还有两三分可能性。这也是葛辉一直很“尊敬”大鼻登,甚至愿意将卢灿的“九龙城砦迁拆”消息,分享给大鼻登的原因。
事实上,卢灿并不看好舅舅的决定,可毕竟是自己的亲舅舅。再说了,万一统合成功,对自己及卢家,也是很大帮助!
等对方终于说得口干舌燥停下来喝水时,卢灿又笑问道,“登爷,能感觉出来,您老对福运典押很有感情……那您怎么又想着结业?我瞧您老的气色,再坐镇五年八年肯定没问题。”
卢灿今天的奉承话,可谓火力全开,全落在对方的得意之处。
大鼻登又是一阵大笑,手指点点卢灿,“卢少爷真会说话!”
继而又摇头感慨,“老了!我今年都已经八十,也该金盆洗手,归隐山林!”
说到这时,他盯着卢灿,“再说了,我听阿辉讲,是你讲的,这次九龙城砦迁拆要动真格?”
只怕这才是今天见面的真正目的!
卢灿微笑点头,“是我讲的。”
“凭咩?你有内幕?”这个问题不仅大鼻登关心,葛辉同样关心。
卢灿松开茶杯,两只手的大拇指食指,交互循环盘点,将自己预备好的答案,微笑道出,“也算内幕吧。”
大鼻登捋着胡须,沉思良久,“这么说……迁拆定了?”
卢灿微微一笑,“双方的协商,估计很快就要开启。登爷,我有个小小的建议……您手头有闲钱的话,不如买点城砦的楼宇。想来……政府补偿安置的红利,应该能胜过股票。下手越早越好!”
为了福运典押的库存,为了帮舅舅拉拢对方,卢灿不介意让大鼻登发笔小财!
历史上九龙城砦的迁拆安置补偿,对于业主级,为三倍屋价;对于租客级,为提供一年到五年的免租公屋,对于某些商业体,则另找店面重新开业,还补偿一年营收。
可谓丰厚!
大鼻登眼睛一眯,继而再度哈哈大笑。
茶过三巡,大鼻登撑着八仙桌站起身,对卢灿比划个手势,“走!我带卢少爷去看看福运的库存!是不是等着急了?”
卢灿确实有些“心急”,也随之起身,不过,却先抬手指了指那幅马和之的《松壑图》,“登爷,我能先看看眼目前的这件东西吗?”
大鼻登对今天与卢灿的会面,很满意。
混江湖,讲究的就是面子!卢灿的姿态很低,让这位江湖大佬很有面子!
卢灿给面子,他也得有表示,尽管这幅画作很有收藏价值,可卢灿已经当面点出来,不放手不合适!他很爽快地点点头,“行!卢少爷自己摘下来吧,茶室太小,二楼仓库有鉴定台,拿到哪儿一并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