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那几日,我不吃不喝的将自己锁在房间,呆呆地躺在床上望着床帘顶,听着门外道士做法。
任凭爹娘仆人敲打我的房门。
因为,我总觉得吃了姐姐的肉,那伤害姐姐的事,也有了我一份。
我那苦命的姐姐,从小我都恨不得将她捧在心尖上,又怎舍得伤她分毫?
那一刻,我甚至连想死的冲动都有了。
所以我惩罚自己,折磨自己。
许是因几日未食的缘故,我终是感到头昏脑胀,眼前愈发朦胧。
我开心地笑了。
轻声呢喃道:“姐姐,我来陪你了,希望在下面,你不要嫌弃妹妹。”
一滴泪悄然划过,不知是不是错觉,我竟看到了我姐姐。
她正焦灼地站在我身边,叫我不要这样,要我好好活下去。
我抿嘴不语,只是紧紧地抱住她,生怕她再次从我身边离去。
她不知,她不在了,我又怎愿一人偷生?
况且,伤害她的罪我早已是洗不清了……
只是,姐姐的话,我向来不会不听。
沉默了半晌,才道:“姐姐,你知道吗?自我得知我们再次成为姐妹的时候,我有多高兴。”
“那时候我就在想,这辈子,换我来好好照顾你,给你幸福,所以我才加倍努力。”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我以为的幸运,皆是踩着你的身体,一步又一步……就连你死都没能让你安生。”
姐姐轻抚着我的背,道:“这是姐姐自愿的,妹妹不要自责。”
我苦笑:“姐姐还是那般好,可正因如此,才会受尽苦楚,也让恁些人生生将我们拆散!”
“姐姐,你曾告诫过我,一定要做个好人。”
“可你不知道的是,我向来都不是什么好人。既然姐姐想要我活着,那妹妹只能说声对不起,不能如你所愿继续当个好人了。”
“我会让那些曾经伤害过姐姐的人,血债血偿!让他们跪在姐姐脚下,忏悔他们的过错!”
姐姐不停摇头,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然我却已被爹娘叫醒。
爹娘关切地问我有没有事。
我摇头,说了句:“我想通了。”
爹娘欢喜不已。
之后,我家府内的仆役,就开始接二连三的横死。
这是在姐姐死后的第七天开始的。
恁些人就好似在生前被什么惊吓过度般,死状可怖地跪拜在柴房姐姐死的位置。
地上、身上渗满了鲜血。
初时,爹娘和仆役也担心是不是姐姐的鬼魂作祟。
但道士说,姐姐早已被他收进法器,不可能是她,他们这才放心。
既不是她,那就是人。
于是爹娘便开启了排查。
我家不比大户人家,原就没多少仆役,加上火夫,也不过十二个而已。
一连四晚皆死一人,爹娘仍未查到,仆役们自也被弄得人心惶惶。
兼之在排查期间,又亲眼目睹了恁些惨死之人的发疯行为。
不断地说是姐姐鬼魂索命,不断地在柴房拼命磕头,祈求饶恕。
最终因磕得头破血流而死,那场面是拦都拦不住。
谁都保不齐下一个是不是自己。
遂就有三个胆小怕事的,偷偷打包了行李溜出了府。
却不料不过几个时辰,就传出他们横死街头的消息,之后就再没人敢跑了。
非但如此,便连亲戚的家人亦找上了门,问是何缘故。
爹娘再也忍不住,质问道士:“你这法器当真收的是她的魂?还是说,不过都是你糊弄人的把戏?否则又怎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事?”
道士见其不信,只得咬破手指,滴进几滴鲜血在那法器中证明。
立时法器一亮,里面传出了阵阵姐姐撕心裂肺的惨叫。
我不禁捏紧了拳头。
眼见爹娘犹豫着即要相信,我急忙脱口:“而今的江湖骗子,不有些故弄玄虚的手段,还怎么招摇撞骗?”
“爹娘与其要一直相信一个无所作为之人,看着家中个个毙命,何不再另择一位道士,重新来弄?”
而后,那道士就被我爹娘赶出了门。
不过,要请位真有能力的道士,还真不是恁般容易。
遂,我即向爹娘推荐了一位术士,说此人曾算出过我家有血光之灾。
爹娘一听,是立马相信。
毕竟他们可不敢报官,否则要被县令查到他们所犯罪行,怕是连十个脑袋都保不住。
所以那几日出事,均称是遇着了害人鬼婆缠身,正想办法驱除。
那鬼婆岂是官府能搞定?是以亲戚家人一听,也当即赶回了家,聘请道士做法。
便是连街坊邻居都躲得远远的。
而术士来的这几日,府内果是再未死人。
爹娘他们见状,这才松了口气。
但一想到这些日子被折磨得胆战心惊,浑浑噩噩,生意更是一落千丈,便憋屈得紧,忍不住破口大骂道:
“这没良心的白眼狼狗东西!生她下来本就是欠我们的,给她吃给她住,要她偿还点怎么了?竟还跑来索命,真是白养活了那么些年了!”
随后又叫术士将姐姐的魂魄抓起来炼魂,说:“往最毒的炼,让她越痛苦越好,那下十八层地狱都便宜了她,最好是让她永不超生才成,看她还敢不敢再来惹事!”
我心中冷笑。
果是一群毫无良知的畜生,事到如今还不干人事。
既如此,那就别怪我无情了!
月圆之夜,术士开坛做法,来召唤姐姐的魂魄。
因他说姐姐的魂已入阴间,所以要想抓起来就须得先招魂。
“只是,这次姐姐的魂是招上来了,但术士死了,奴役疯了,爹娘没了依靠,只能害怕得连连跪拜,不停地叫着乞求姐姐的原谅。”
“原先术士就告诉过他们,魂入阴间,倘再召唤上来,恐不好对付。”
“但爹娘不听,非觉得术士术法高深,不可能出问题,所以死皮赖脸地逼迫术士作法,以至于后面,便是想后悔都晚了。”我勾着唇,笑道。
知县闻言,蹙了蹙眉,厉声道:“明明捉你归案时,你还在不停地拿刀捅你母亲,怎么又扯到了鬼魂身上?当真是觉得我们这一众人都是睁眼瞎,还是说傻子好糊弄麽!”
“而且,你说那个术士死了,可在你家除了府中的恁些人的尸体,便再未有其他,这又该如何解释?”
我歪歪头,随后笑得更欢了。
“因为恁些鬼都是我找人假扮的呀!再下些使人产生幻觉的药物,谁还能分得清现实呢?”
“至于术士,他本就是我请来演戏的,事情办妥,自是拍拍屁股,跑路咯~”
许是因这么简单的事都未猜着,当着众人的面辱了智商。
知县顿时恼羞成怒:“放肆,公堂之上,岂是你个杀人犯嬉皮笑脸的地方!”
我耸耸肩,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知县气极,但还是忍着没有发作,继续道:“那本知县再问你,恁些帮你的人是谁,又身在何处?还有你那个伴读!”
听到伴读,我眸色一凛。
是了,整篇故事都忘记说起她这么个重要角色了。
我思忖片刻,摇了摇头:“不知道呢,或许都早跑了吧!毕竟,谁会等着知县大人来抓呢?”
当然,又或许,明天就能见着了。
知县瞧着我一副轻佻模样,再是懒得与我废话。
直接让我在供词上画了押,而后命人拖出去杖刑三十大板,最后扔进大牢。
然我只是默默地受着,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