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安旅集团内唯一的一家六星级酒店,位于津海市中心位置的安旅旗舰店可谓富丽堂皇,格调一流,酒店奢华到就连一楼的洗手间都挂着名画,摆着古董。可是,在这么奢华的洗手间里,却有个年轻的男人对着镜子哀悼自己的怀才不遇呢。这个人,就是谢焌。
他真是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刚才在会议室里提出的“景安疗养酒店”的方案明明是他日夜加班,多方获取数据,谨慎思考之后给出的规划模式,为什么景跃集团和安旅集团两方面的参会高层却都提出了很多质疑呢?虽然这次只是初步的探讨会议,但谢焌分明能从未来岳父廖景跃的脸上看到隐藏的失望。
咔哒,门打开的声音传来。咔-咔-咔-咔。高跟鞋踏在地上的声音也传来。
“女人?”谢焌惊得转身。
“嗨!”余安苒举起两根手指打招呼。
“这是男洗手间,你怎么进来了?”谢焌向左右看,发现洗手间里竟然只有他们两个。
“我是来当你的救兵的。”余安苒像模像样地拿出了包包里的小本子,打开来,开始读起来。
“方案失败原因一,缺乏有效的投资收益分析。虽然我们的谢医生对医疗团队、仪器成本、疗养维护的预算计算精准,但却对酒店的其他投入预估极为粗略,甚至出现错误。对相关的营销、公关和不可控费用更加不甚了解。所以,你给投资人的盈利预估,就像一个笑话。”
“方案失败原因二,没有明确的客户画像。虽然我们的谢医生对治疗肿瘤十分精通,对其他严重疾病,老年疾病,甚至是罕见疾病都有所涉猎。但谢医生你,还是没有搞清楚,医院的患者和疗养酒店的客户群体之间有什么差别。更不用说,那个基于阶层,职业,收入,价值取向等元素而准确描绘出来的客户画像了。如果你都不知道,你要服务的是哪一群人,还怎么配谈为酒店盈利呢?”
“噢,对了,其实你对医院的患者也不是很了解。你并不在乎他们的感受,更不说他们家属的焦虑和痛苦。你从没真正的关注过他们,又何谈提供给他们愿意高价付费的服务呢?方案失败原因三……”
“够了!别再念下去了。”谢焌的沮丧蔓延眉头。
“想策划一个商业项目,仅仅靠找些数据,看看别人的PPT,是不行的。其实,也不是不能‘速成’,但你得放下你的骄傲自大,目中无人。你不愿意向你的未来岳父请教更多,也不愿意询问你的歇斯底里女友,那你总可以选择我吧?一个不会伤到你的面子,就算是伤到,也快死了的人。”余安苒眯着眼,看着谢焌逐渐散开的眉头。
“你提出的交易,我可以接受。但你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你在帮我。”谢焌松了口。
“就知道你这种人,一定会这么要求。”余安苒收起了小本子,从包里抽出一根烟。
“我哪种人啊?”谢焌挑了眉头。
“贪慕虚荣,想走捷径,还死要面子,自视过高。我猜你岳父也发现这一点了,所以故意让你在大家面前出出丑,挫挫你傲气。”余安苒点燃了烟。
“你不刺痛别人,你能死啊?”谢焌一把拽下余安苒手里的烟,打开水龙头熄灭了火,然后扔进了垃圾桶。“这里不允许吸烟。而且,你的身体情况,也不允许。”
余安苒淡淡地笑了一下:“以后你的商业辅导,就包在我的身上。至于辅导的约会地点嘛,我随时通知你。放心,廖婉肯定找不到。”
“诶?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的方案有什么问题呢?你在现场啊?”谢焌突然想起了这个重要的问题。
“不告诉你。”余安苒一转身,踩着咔咔响的高跟鞋步伐,走人了。
她才不会告诉谢焌,当她知道谢焌要做疗养酒店项目开始,就在景跃集团的官网上看了未来规划。恰巧,她过去在这个酒店为公司举办过会议,而且和酒店的公关经理混得很熟,所以她知道安旅集团的重要合作洽谈都会在酒店内部进行。找公关经理喝个咖啡,叙叙旧的功夫,就偷看了经理的排房表,而且还在与安旅集团某个高层擦肩而过的瞬间,把窃听器粘在了那个人的皮包上。做销售的人,怎么能没有点人脉资源和特殊手段呢。
跟着余安苒走出了洗手间,谢焌发现余安苒十分自然地把“维修中”的立牌从男洗手间的门口拿起来,放在了女洗手间的门口。他算明白了,这个女人一直跟着他,还故意制造机会,让他们两个在洗手间里“密谈”。
“你跟着我干嘛?”余安苒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谢焌。
“余老师,什么时候给我上第一课啊?”谢焌表情诚恳。
“你有空啊?行,走吧!”余安苒一勾手指,高跟鞋又咔咔起来。
余安苒把谢焌带到了莲花百货,本市最有名的高端商场,而且还是富娅迪女性内衣的专柜,专柜的店里,有三五个顾客在挑选bra。
“你仔细观察一下那几个顾客。”余安苒留了题目,就兴高采烈地自己也跑去挑bra了。
“我穿这件会好看吗?”余安苒举起了一件黑色塑形内衣,在自己的胸前比了比。
“这件呢?够性感吗?”余安苒又拿起了一件紫色蕾丝内衣,也比了比。
谢焌站在一堆女性bra之间,还得仔细观察挑选bra的顾客,他感到十分尴尬。旁边的两个营业员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估计她们认为谢焌是个色字上脑的斯文败类。
可余安苒足足挑了20分钟,她竟然一件也没买,就拉着谢焌的胳膊走出了专柜。
“说说那几个买bra的顾客。”余安苒把谢焌带到专柜对面的顾客休息区。
“身材不错。”谢焌回答简短。
余安苒翻了一个白眼。
“穿米色长裙的女士,一身名牌,但都是低调奢华的小众设计师品牌,她的收入至少年薪百万,而且有留学背景;穿红色风衣的女孩,也是一身名牌,但从她搭配的款式来看,全都是艳俗抢手限量版,她买的bra鲜艳性感,都是她身边的男人帮她选的,她多半是个三儿,失去了男人,就几乎没有收入……所以对米色女士呢,营业员就不要随意介入她的挑选,因为她很有自我主张;对于红色女孩呢,营业员就可以向身边的男人推荐又贵又性感的bra。”余安苒分析着。
“这些我哪儿能知道啊!”谢焌一撇嘴:“而且,我也不感兴趣。”
“你必须知道啊!对于客户的画像描述,就是要从各种细节,元素,数据中掌握他们的人格特质。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网络的大数据更能给sales提供精准的分析依据,这也是所谓的‘杀熟’。”余安苒一边说着,一边听到了邮箱来件的提示音。
她打开了手机邮箱,发现了雷雷给她发来的关于那些死者的消费数据。她想,死者的画像,可以从客户的画像来描述,因为死者在活着时,也是消费的客户。
“那么,你一件内衣也没买,是不是说明,你不在乎这个,因为你根本没男人啊?”谢焌像是突然开了窍。
“那么,你家廖婉买内衣,就是为了给你看咯?”余安苒也不是省油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