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康子由的脑袋涌入无数过往。
张唯，聂允泽，林千语，还有……老太太。
他们说过的那些话，变成无形的触角，撕扯着她的心。
张唯说：“你就是不愿意对这段感情负责。”
他要的负责是康子由处理掉女儿的事，最好让她远离他们俩的生活。
聂允泽说，他一旦作出正式的选择，就将和这个女人共度一生。
他要的这些，是同龄女人可以轻易做到的，但康子由有个女儿，女儿是她的软肋，是她永远也不能割舍的一部分。
林千语说：“康子由，你就是抵触婚姻。你就是不想在婚姻里负责任。”
老太太咆哮着说：“是我逼你结婚的吗？是我逼你做单亲妈妈的吗？”
……
回家路似乎比平时漫长了很多，时间成了一种折磨人的东西，每一分每一秒都格外难熬，格外孤独。
万千灯火，竟有种不知去处的无助感。
深夜，城市慢慢静谧下来，某个角落仍然有钢琴音响起。
是沈航在弹琴。
他喜欢弹琴，喜欢把自己的情绪和心事都寄托在音符里。但是今天，他坐得规规矩矩，唯恐有一丝松懈。弹得提心吊胆，唯恐有一丝懈怠。
弹完一遍，他惶恐不安地等着。
他的身后，沈成峰眉头紧锁。
“再来一遍，要比上次快。”
曲子有谱，有自己的节奏，怎么能随便改？沈航鼓足勇气，说道：“这个曲子……就是这个节奏，没法再快了！”
沈成峰咬着牙发怒：“我说让你快，是要让你熟练！你要是足够熟练，多快都能弹！ ”
沈航不喜欢这种外行非要指导内行的感觉，但又不敢忤逆他的意思，只好按他的要求再来一遍。因为心里抵触，弹的时候就不小心给弹错了，沈成峰顿时火冒三丈！
“怎么又错了？！就你这水平，怪不得进不去英舟！”
沈航心里委屈，但沈成峰却不管那么多，只责怪儿子没本事。林千语急忙走来劝住丈夫：“跟你们说个好消息，英舟合唱团搞定了！ ”
沈航松了口气，但并没有想象中的兴奋，反倒是沈成峰像是自己获得成功一 样，兴奋地跳了起来。
“太好了！ ”
沈成峰兴奋地拉住林千语的手，非常郑重地叮嘱她：“能从小培养孩子，让孩子进入精英汇集的合唱团的家庭，都是非常有涵 养的家庭。沈航从国外回来，也应该让他跟这些同学和家长们好好相处，所以我 们要举办一场宴会，让他们尽快地熟络一下。 ”
林千语不理解，“有些大费周章了吧？”
沈成峰摇头道：“你务必把合唱团的所有家长都请过来，记住，是所有。 ”
“就下周一吧，夜长梦多。”沈成峰跟打了鸡血一样，他激动且夸张地转身提醒沈航：“你一定要抓紧练习，必须在宴会上好好展现你的琴技！”
第二天一早，康子由送妮妮去上学，车上，妮妮打了一个又一个哈欠。
她疲惫又抓狂地抗议：“老妈，下次你再回来这么晚的话，就别弄出那么大动静，我刚睡着你就回来了。”
康子由也觉得自己太对不起女儿了，马上信誓旦旦地说：“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对于这种话，妮妮连标点符号都不信，老妈说过多少回了都，结果还是抵不住酒的香醇。
她想起聂允泽，问道：“妈，你跟他说我是谁了没？”
康子由觉得她问的问题有些好笑，她可是活生生的一个人，是她康子由拼了半条命才迎接到这个美好尘世的小生命，好不容易养到这么大，不管谁来，她都会表明自己有个女儿。
“我当然会告诉他你是谁，还用问吗？”
妮妮问：“他介意吗？”
这个问题把康子由难住了，她想了想说：“其实，正常人听说后，多多少少都会被吓一跳，对吧？”
她开起了玩笑：“毕竟！你老妈我貌美如花，哪像生了你这么大个闺女的人呢？”
妮妮终于放心了，笑容也重新回到了脸上：“没把他吓跑就行。看得出来，你挺喜欢这个大侄子的。”
这丫头还真沉浸在“二姑”这个角色里出不来了？
康子由慢慢地沉默了下去，其实她也不知道聂允泽最终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母子俩到了学校附近，康子由点了一杯冰美式提神，妮妮点了一杯冰果汁。
康子由心疼地责备她：“忘了肚子疼了？还喝凉的。”
妮妮却说：“你不也总喝冰美式吗？ ”
“我要工作。 ”
“我要补充维生素。 ”
各有各的理由。
一旁的老太太听到两人对话，笑呵呵地说：“果汁糖分还是太高了，糖分高不仅让人变胖，还会让皮肤 变老。你知道为什么外国人都这么容易显老吗？他们平常摄取的糖分太多了。 ”
妮妮一听这话，有些犹豫了。
老太太又说：“当然，你还小，这还不是最紧要的，但发胖可是很容易的。我看公众 号里面有的就说，青春期时候胖起来的，以后根本减不掉。 ”
妮妮赶紧把果汁放了回去，还是点杯豆浆吧，营养健康不易老。
老太太挑完了东西，付了账，就走了。康子由自老太太开始说话时就觉得老太太看着有些眼熟，却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突然，她猛地想起来，老太太就是张正浩的母亲！
她虽然没见过老太太，但在她的社保卡上看到过老太太的样子，所以才会觉得眼熟。
康子由让妮妮自己去学校，叮嘱完匆匆去追老太太了。
老太太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往一栋老小区走去，突然袋子坏了，里面的东西全掉了出来，瓜果蔬菜和早餐洒了一地。康子由赶紧上前，帮她捡拾起来。
袋子坏了，东西又多，老太太一个人根本拿不住，康子由便帮着老太太把东西拿回了家。
两人有说有笑地进了家门，惊动了坐在角落里打游戏的张正浩，他看到康子由时，整个人都僵住了。等回过神来，他愤怒地冲了过去，瞪了康子由一眼。他护着母亲，“妈？你怎么跟她在一起？ ”
他喝问康子由：“你来干嘛？你要对我妈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