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心理科室,罗辉的办公室内,他看着摆在面前的一份投资协议,嘴角浮起笑意。他拿起笔,翻到最后一页,刷刷签下自己的名字。随后,他把文件递向坐在面前的王萌。
王萌满脸的不高兴,虽然接过了协议,却并没有看,气鼓鼓地摆在了桌上。
“你这是怎么了?不是我不肯帮你,是项目门槛高,我实在匀不出额度。”
王萌满腹委屈,“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是那种贪钱的人么?你眼中的我就是这么小心眼,是吗?”
罗辉故作糊涂,“那你这是…… ”
王萌直言:“我就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把职称给孟雨珊?”
“就这事?”罗辉故作漫不经心,“你还年轻,又有上进心,要先让你升职了,别人会讲闲话。现在就多磨练磨练,对你来讲有好处。”
王萌才不愿意相信这些敷衍的话。罗辉从位置上站起来,走到她身后,把手轻放在了她的肩膀上,与其带着几分语重心长又带着几分掏心窝子的“真诚”。
“这么多下属,我只发展了你一个,你还不明白我的真心吗?你跟孟雨珊较什么劲?医院里的职称是假的,换不了几个银子,我们项目里的职称才是真的,那是真金白银,那是你的梦想,那是你财务自由的机会。 ”
王萌气鼓鼓地问:“真的只有我进入了项目?孟雨珊没有?”
“提都没提,别人我都不信任。”
罗辉重又拿起文件,递给她。王萌乖顺了很多,对合同并没有细看就直接签了。
王萌刚走,罗辉就被叫去了韩副院长的办公室。
他敲了敲门,里面传来韩副院长的声音:“进!”
罗辉推门进来,满脸堆笑,把一份资料递了过去,“这是您要的几份医生档案,刚调出来,您就叫我了。”
韩副院长一边忙着手里的工作敲着键盘一边和他说话:“先坐吧,喝水吗?”
“不用。”罗辉在沙发上坐下。
韩副院长拿起罗辉给她的文件走出办公位,走向了罗辉,“诶,老罗,你有没有一种感觉,越是做领导的,离临床就越远了,成天处理的就是一些行政、人情世故上的事儿。 ”
罗辉道:“韩副院长,您也知道的,我这个人比较单纯,业务之外的事情,确实不太懂。唉,平时没能为您多分忧…… ”
罗辉的身上有一种朴素、真诚又疲惫的气质,很容易把他联想为兢兢业业的医生,很多人在初见他时都很容易有一种自然而然的尊敬感。 他此时说话诚恳,就更加重了这种感觉。
韩副院长道:“我看你懂的挺多的啊,什么投资啊、培训啊,金字塔啊、财务自由啊, 听说都有涉猎。 ”
“谁说的?”罗辉想辩解,韩副院长打断了他,正色道:“无论如何,不要影响本职工作。 ”
罗辉点点头,不再争辩。
韩副院长拿起文件翻看起来,正好翻到孟雨珊的资料,“孟医生,是你带的吧?我看她年纪也没那么大, 前一段时间刚发了论文,这批专家评定也有她,是科研成果特别突出吗?”
罗辉沉吟着回答:“哦,咱们专家组不是已经研究过了吗?经过这些年的考察,她也有这个水平,能够胜任专家的职位。 ”
“老罗,你就别谦虚了,再优秀的后辈,不也得有个好导师指导吗? ”韩副院长意味深长地说。
罗辉谦逊地笑笑,没有多说。
韩副院长一边签着文件上一边说:“我听说她拒绝了专家职称,没跟你商量过吗? ”
罗辉面色一惊,但故意用不知情的样子掩饰着慌张,“哦,没有,她可能是……压力有些大吧。”
韩副院长提醒道:“那你就去开导开导她,这个机会不是每年都有的,年轻人要懂得珍惜。 ”
“好的,我一会儿就去开导她。 ”
韩副院长想了想,一脸正色,“还有,你别总吧精力放在人际关系上。你自己都说了,你的长项在临床、科研,有些社会上的事情搞不明白,对谁都没好处,知道了吗? ”
“好的,明白了。 ”罗辉表面上服从着,心里却在琢磨着去找孟雨珊的事。
罗辉一从副院长的办公室离开就直接去了孟雨珊家里,敲门后,却是孟雨珊的老公郑穹开门的。
郑穹围着围裙,正忙着做午饭,见门口站着个陌生人,问道:“您是…… ”
“我是小孟的系主任,我姓罗。 ”罗辉说道。
郑穹反应了下,立马恭敬起来,“罗主任,您好您好……久闻您的大名,我如雷贯耳呀。”
罗辉一边客气地回应着一边用目光搜寻着孟雨珊的身影,“小孟没在家吗?我看她没去上班,也联系不到她,有些担心,正好顺路,就过来看看。 ”
郑穹担心孟雨珊有事,赶紧给她打了个电话,然而,电话没人接听。
郑穹招待着罗辉,唯恐有半分懈怠,又是端茶倒水又是嘘寒问暖。
罗辉试探地问:“最近您有没有觉得孟医生……可能心情不太好? ”
郑穹回答:“还真是。珊珊心思重,心理包袱重。我是觉得,她可能因为评职称的事情累着了。罗主任,她在单位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
罗辉浅笑:“您的洞察力还是十分敏锐的。其实她这种表现也很正常,毕竟她是个有责任心的人。我们医生有时候也会无法消化患者和工作上带来的情绪, 她不想把这些带到家里来,很正常。”
说着,他试探地问起:“您觉得,这有没有影响到您和她之间的关系? ”
郑穹想了想这段时间和孟雨珊相处的种种,还真觉得影响到了两人关系。他作为丈夫,一直想开导她,让她开心快乐,但好像收效甚微。
罗辉是心理学上的专家,一步步引导着郑穹把他们夫妻间的一切都事无巨细地交代了出来。
罗辉听完后,一副医者的姿态,给郑穹支招:“这事要冷处理,要让她自己调节,我也会最大程度上帮她。”
门口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孟雨珊回来了。
郑穹一边前去迎接一边嘟囔:“说曹操曹操就到,快看看谁来了? ”
孟雨珊正要换鞋,抬头猛然看见罗辉正坐在她家客厅,顿时神色一变,惶恐又惊讶。
“你怎么来了?”孟雨珊脸色一白。
郑穹觉得妻子的话有些生硬,打起圆场:“主任看你今天没去上班,过来问问你的情况,关心关心你。”
孟雨珊并没有听见郑穹在说什么,而是质问罗辉:“你想干什么?”
罗辉淡然地一步步靠近孟雨珊:“我是想着,你最近压力大,又没在医院,所以来看看你。看能不能帮上设呢么忙。也欢迎你们来我家做客。”
“一定一定。”郑穹回应着。
孟雨珊却黑着脸驱赶罗辉:“出去!”
罗辉并不当回事,仍旧端着心理专家的姿态,对郑穹笑笑,“你看,压力大的表现。”
转而又对孟雨珊说:“行,有什么问题,等你回医院再说。”
罗辉走了,留下孟雨珊在惶恐不安中泪如雨下。
郑穹觉得孟雨珊有些奇怪,“怎么了这是?你跟领导客气点儿啊。”
孟雨珊盯着他,生气地问:“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
郑穹突然觉得孟雨珊有些反常,心里七上八下的,“难道你和你们领导之间有什么误会?”
“没有。”孟雨珊什么都不想说。
郑穹受不了妻子什么都不说的样子,不管怎么问都是一副冷漠的样子,他们是夫妻,应该互相体谅,做彼此的朋友,彼此的树洞。就算遇到什么难事,他也想和孟雨珊一起面对,而不是每天看着妻子郁郁寡欢,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妻子越是什么都不说,他越觉得事情严重,“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孟雨珊还是什么话也不说,眼泪直掉。
郑穹顿时就明白了,一股怒火直蹿头顶!他气冲冲地追出了门!
遥遥看见姓罗的就要出小区了,郑穹飞快地追了上去!
“姓罗的!你给我站住! ”郑穹推攘着,一拳打中了罗辉的脸。
罗辉敢上门来找郑穹和孟雨珊,肯定是做足了准备。他不慌不忙地拿出手机,把录下的声音播放给他听:
罗辉:你想要的职位!我给你了!如果你不签,我自己投案,好么!让所有人都知道,谁会相信你!不要再折磨我了!
孟雨珊:如果我签了,你就会保守秘密?
罗辉:你的目的真的只是这样而已,我真希望自己是错的。恭喜你了,孟教授,你赢了。
伴随签字的杂音,录音慢慢结束了。
罗辉看着失魂落魄的郑穹,冷嘲热讽:“你以为你很了解孟雨珊是么?我也曾经这样想!直到她一步步引诱我、 纠缠我、玩弄我!你以为她才是受害者?我告诉你,我才是!我!罗辉!我才是受害者!你想听听她是怎么利用我的吗?是怎么勾引我的吗?你想听吗?”
“不……这不可能…… ”郑穹不相信这一切。
罗辉扮演着一个激动的受害者,“她和她爸的关系有多恶劣你知道么?是谁害死了她妈?你怎么可能知道,她怎么敢告诉你?”
“还有,你什么都不知情!你也根本不了解她,一直被蒙在鼓里!”她是利用冷暴力,利用隐瞒、欺骗来控制你的!控制我的!”
“醒醒吧!长点心吧! ”罗辉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随后匆匆离去。
赶来的孟雨珊看见丈夫郑穹像丢了魂儿似的呆愣在原地,顿时就明白了,姓罗的一定对他瞎说了很多。她不敢靠近,不敢面对这一切,可是……她还是提着灌了铅的双腿走到了丈夫面前。
丈夫木然地开口:“咱们不是说了好,彼此间要坦诚,我们之间没有秘密吗?那么多事,你都可以告诉给姓罗的,却不肯跟我说。”
孟雨珊的心在崩溃的边沿,“我不是不告诉你,只是觉得……我自己可以面对。”
“那在我和他之间,不应该是你相信我吗?”郑穹失神地,浑身的力气像被抽干了一样。
孟雨珊无助地央求着:“郑穹,我们回家说好吗?”
“不用了,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郑穹……我们回家……”
“我不想回那个家。”
如果他们之间毫无信任,又有什么必要生活在一起呢?郑穹转身离开,初冬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却让他感受不到一丝温暖,反而让他心里蔓延过一层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