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雨珊疲惫地回到家里，突然闲下来，人就突然变得没了精神。
她发了帖子在网上寻找那些同样被罗辉精神控制的女孩儿们，帖子的确有很好的关注度，却没有一个人联系她。
一开始，她觉得要给她们一些时间。可是，过了这么久了，也没有一个人联系她，让她的心里不安起来。
一开始，她就知道这场战役很难很难，但没想到会毫无动静。
微信一个 “院内科研交流群”里，有人发了一条消息：祝贺罗伟主任指导的课题再次获得国家科技进步奖！
接着，一条条恭喜消息排队一样在群里跳了出来。
“恭喜罗主任。”
“恭喜恭喜啊。”
“罗主任是我们的榜样啊！”
“向罗主任学习。”
……
看着一条条消息，她的心里掀起巨大的波澜。
她知道趋利避害是人性，可是，明知道罗辉是卑鄙的施恶者，是利用心理学对他人进行精神控制的坏人，但因为他有成果，就对他的恶行自动过滤，视而不见，这算什么？
门口突然有动静，她好奇地看过去，正好看到丈夫郑穹背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了。
她正觉得疑惑时，丈夫反而先开口了，“珊珊，你怎么回来了？没上班吗？”
孟雨珊问丈夫：“你怎么把带去摄影棚的器材都搬回来了？”
郑穹尴尬得脸红了，不知道怎么回答，支支吾吾地：“我不知道你在家，那什么……你等一下，我等会儿跟你说。”
等东西都搬完了，郑穹走进家门，假装满不在乎地说：“那摄影棚也差不多要到期了，我也不打算再待着了，而且最近也没什么灵感。没灵感就不拍了，就暂时休息休息，在家陪陪你。”
孟雨珊已经猜到丈夫的工作是什么情况了，大概和她一样，都因为那篇帖子给停下了。
郑穹把一口袋东西拧给妻子看，兴致勃勃地，“你看，刚才路过菜市场，特意买的西红柿。你不是想吃番茄炖牛腩吗？那牛腩在冰箱里都冻了三个月了，一直忙，没时间做，这下好了，可以做来吃了。”
郑穹系上围裙，准备忙活。孟雨珊叫住他，“郑穹。”
她打开了餐桌的罩子，一桌子饭菜已经做好了。
郑穹看着那桌饭菜，心里不是滋味。他已经猜到妻子为什么会从医院回家了，也知道她正经历着什么。
他心疼，难受，却好像什么也说不了，什么也做不了。那是一种被死按在深水里的窒息感，无力挣扎。
孟雨珊的脸上浮起久违的笑容，“以前都是你给我做饭，我很少做，今天我尝试了下，就等你回来吃了。”
夫妻俩坐在桌前，郑穹的确还没吃过妻子做的饭，尝了两口，嗯……有一点点咸了，蔬菜也有些生脆没熟透，但是他吃得特别感动。
“好吃。”
郑穹吃得认真。
孟雨珊看他吃得很香，脸上的笑意更灿烂了些，“你喜欢的话，我以后常给你做，一天三顿都做给你吃。”
说完话，孟雨珊的眼里泛起了泪水。郑穹的喉咙像被烫了一遍，哽咽得难受，鼻子也酸酸的，压了好久都压不下这种感觉。
他想了好久，小心翼翼地开口：“其实……那个帖子……还是有阅读量，也有人转发。”
孟雨珊点点头，没再说话，只是给他夹菜。
吃完饭，郑穹打开电脑关注起他们发布在网上的那篇帖子的动向。不看还好，这一看，差点儿气死。
他们对于作恶者罗辉不仅没有批判和指责，反而因为罗辉在心理学上的建树和声望，指责孟雨珊遇到这种未遂的事也不看开一点儿，没完没了地闹下去是想毁了别人的人生吗？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人家寒窗苦读多少年才到了今天这个位置，你又没有真的被侵犯，何必这么不依不饶？”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男人嘛，看到漂亮女人总是很容易心猿意马的，你得理解理解。”
“你是不是对他有什么暗示啊？不然他为什么只对你下手，不对其他女下属下手呢？你也得好好反思自己的问题啊。”
“是不是想勒索人家，结果未遂，就想通过这种方式泼脏水啊？估计后续还会闹个没完吧？”
……
郑穹看到这些评论，气得心脏一阵阵抽痛。如果那些网络评论者不是躲在屏幕后面，而是站在他面前，他一定冲上去把他们揍一顿。都什么年代了？人人智能机的时代也意味着人人都接受了最基本的教育，怎么还能说出这种是非不分的话来？
难道他们家里没有女性吗？没有妈妈和姐妹、妻女吗？
郑穹发现妻子也在看这些评论，有些担心地安抚起妻子：“这些人肯定是姓罗的找的水军！不然正常人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
孟雨珊的心里下着狂风暴雨，但她表面上却没什么表情，仿佛灵魂被抽干了似的，疲惫，无助。
她能猜到这些人有一部分是罗辉的水军，他会想办法阻止她找到其他受害者。也知道一部分人是不明真相也不愿深究真相的口嗨网友，自诩网络正义战神。
这两拨人，都会让屏幕后真正的受害者们感到害怕，不敢站出来，也不敢联系孟雨珊。
电话响了，孟雨珊刚接通，就听到电话那端大姑传来严厉的质问和呵斥：“到底怎么一回事啊？网上都在说你啊！”
孟雨珊一听这语气就知道她是嫌这件事给她丢人了，不想再说下去，可大姑不依不饶，一个劲儿地说个没完，孟雨珊只好挂了电话。
刚挂完电话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门铃响了，郑穹走去开门。
门一打开，看到了风尘仆仆的岳父。
孟父提着一大包东西，孟雨珊上前把东西接过来，“爸，您怎么来了？还带着这么多东西。”
“来看看你们。”孟父乐呵呵地说着，把带来的东西翻给孟雨珊看，“给你带的香肠，你最爱吃这个味的了。我自己做的，还顺带买了些菜，到时候做给你们吃。”
他见两个年轻人神情凝重，叹息一声，说道：“网上的帖子我也看到了，网上那些污言秽语……”
老父亲说不下去了，自己一口粮食一口饭养大的孩子，却被素不相干的网友随口乱骂，好像吃了他们家饭似的。
“挺得住吗？”他问孟雨珊。
孟雨珊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老头子心里重，难受得哽咽，“你大姑！我通过电话了！把她臭骂了一顿！大是大非面前不知道青红皂白，就跟着网络上的节奏瞎嚷嚷，像什么话。”
他本来是想鼓励一下女儿的，却发现女儿好像更难受了，便岔开话题，“你看这是什么。”
他从行礼里拿出一件毛衣，“你十六岁买的，一直给你留着。我知道我女儿喜欢这个。”
孟雨珊看到这件毛衣的时候，时间似乎一下子回到了十六岁那年。
老头子见女儿神情沮丧，提不起精神，急得快生气了，“怎么不高兴呢？”
他转而看向郑穹，郑穹被他的眼神看得马上挺直了腰板。
“你呢？大男人的，怕什么？假的就是假的，我们就跟他斗，知道吗？”老爷子吹胡子瞪眼地说。
“我就不信了，这世上，正义战胜不了邪恶！真理战胜不了谎言！”
老头子往沙发上一坐，“这回来了，我就不走了，住下了，跟你们在一个战壕里！就跟他们斗！不获全胜，绝不收兵！”
老头子看着女儿哽咽难受的样子，心如刀割，不敢再在女儿面前待着，怕忍不住哭出声来，于是提着一袋子菜去了厨房，“我做饭去。”
接下来的日子，一家人像活在凝固的空气里，连呼吸一下都变得极为困难。好在他们有彼此，互相陪伴着，互相鼓励着，一起艰难地硬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