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穹前前后后在家里“闲置”了好几个月,心里压抑得不行,他看着总是沮丧地在家里待着的妻子,又心疼又担心。平时想叫妻子一起下楼转转,散散心,妻子也不愿意下楼。就算被他拖下楼,她也兴致淡淡,浅走几步就回来了。
再这么待下去,只怕人会待出毛病来。郑穹找出行李,收拾起孟雨珊的衣服,“这两件你想穿哪件?我们收拾收拾,出去旅游散散心。”
见妻子并没有兴致,郑穹故意用兴致勃勃的语气说起:“我给你收几身漂亮衣服,带上相机,到时候给你每每地拍些照片,心情肯定就好多了。”
他把正装放到一边,收了些休闲的。
孟雨珊看着郑穹忙前忙后,心里有些触动。
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夫妻间的安静。
郑穹接过电话:“康子由?怎么了?看热搜?”
他看向孟雨珊,孟雨珊拿过一旁的手机翻看起来。
一连好几条热搜都是关于罗辉“内在觉醒”被一锅端的事。
孟雨珊心情难以平复,突然有电话打进来,尾号是“110”,她疑惑地接通电话。
“喂?对,我是孟雨珊……现在吗?我能和我爱人一起过来吗?”
挂完电话,孟雨珊激动地看向郑穹,“是公安局打来的电话,说罗主任被抓了,希望我去一趟,配合调查。”
郑穹握住她的手,他们熬过了漆黑的夜晚,终于等来了曙光。
这一刻,他们等得太久太久了。
×
医院,康子由推开病房的门,看到躺在病床上的聂允泽,心里一阵阵难受。
她坐到病床边,问聂允泽:“医生刚才已经来过了?怎么说?”
聂允泽神情沮丧,“医生说,可能有骨裂,但位置还没确定,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什么后遗症?”康子由的眼睛蒙上一层潮湿的雾气,心如刀绞。
聂允泽轻叹一声,仿佛压抑着极大的痛苦,“手可能没有以前灵活,会……比较无力吧……”
“那……还能拿手术刀吗?”康子由的眼泪噙满了眼眶。
聂允泽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最后有些迟疑地说出一句:“不知道。”
康子由的心顿时沉入谷底,强烈的自责、愧疚折磨着她,她真的好后悔当时沈成峰打她的时候没有及时把聂允泽推开!
他是医生啊!他那么热爱自己的事业!如果不能再拿手术刀,职业生涯就算是毁了!
“聂允泽你傻吗?为什么要用手挡?”康子由心里又急又气。
聂允泽一脸委屈,“不用手挡用什么挡?”
“咬他你不会啊?”康子由气得想发疯。
聂允泽垂下了头,像个犯错的孩子,难过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喃喃自语般地说:“如果……我不能再拿手术刀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康子由痛苦地低着头,眼泪止不住外涌。等心里稍微缓和一点,她抬起头来,安慰道:“没事,你这么厉害,干哪一行都能行。会好的。”
聂允泽喃喃自语:“手成这样了,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些什么。”
“那我养你!”康子由擦掉脸上的眼泪,冲悲痛中的聂允泽说。
“真的?”聂允泽突然抬起头来,“你怎么证明?万一出了这个门就不认账了怎么办?”
“你想让我怎么证明?我给你发个毒誓行不行?”
聂允泽暗暗吸了一口气,不知道是在压下痛苦还是别的,“你亲我一下吧。”
都这个时候了还开玩笑,康子由恨不得当场揍他一顿。
这时候,医生从门外进来,康子由急得跑到医生跟前,“医生,他的手怎么样了?”
“没事,注意事项已经跟他说了。”医生说。
康子由顿时就明白了,敢情聂医生在跟她飙演技啊!就为了骗一句“我养你”?
聂允泽感受到康子由的目光,心虚地避开她的视线。
医生看到聂允泽的手上有夹板,不禁疑惑,“谁给你上的夹板?”
聂允泽心慌地东拉西扯:“刚有另外一个医生走过来说我情况挺严重的,必须夹个夹板,固定一下。”
医生走过来给他拆掉,“胡闹,现在就我一个人,哪来另外一个医生。你只是有点淤青,又没伤到骨头,上什么夹板。”
被医生当面拆穿,聂允泽的内心慌得不行,还在努力演:“嘶……痛……轻点。”
医生像教训不听话的小孩一样提醒他:“不要乱碰这里的医疗器械。你没什么事,可以走了。”
康子由是彻底明白怎么回事了,完全不顾聂医生有多慌乱,趁医生走后关上了病房门。
她还是要称赞一下聂医生的,“演技很好哦。”
“可以啊聂允泽,拿这种事情来吓唬我是吗?你现在好猖狂。”
“不是啊,刚才……刚才好像真的很严重,我很担心,我手很重要嘛……”他慌里慌张地解释,发现康子由一步一步地向他逼近,更是紧张得语无伦次。
康子由似笑非笑,似怒非怒,“很痛是吧?”
“是啊。”
“医生刚才说你是瘀血,瘀血揉一揉就好了。”康子由眼疾手快地逮住了聂医生的手,给他一通揉按。聂允泽痛得哎哟闷叫,康子由没打算那么轻易地放过他,两人裹在一起,聂医生的哎哟痛叫慢慢变成了嬉笑。
*
长长的酒店走廊,出现一个女人的身影,正疑惑地张望着四周。
以往,酒店里里外外都是人,非常热闹。今天却一个人也没有。
她正疑惑时,手机里收到几条新闻消息:
据报道,诚丰集团因涉嫌非法集资,相关责任人沈某、施某、黎某等已经被公安机关抓获,并带走配合调查。相关内容,我社将持续跟进报道。
从第四院得到消息,经前主治医生王某举报,原精神科罗辉已被开除。因其涉嫌猥亵等罪名已被刑事拘留,王某作为从犯,一并被公安机关带走调查。
女人看着这些新闻,激动得呼吸不过来,摸索着从包里拿出喷剂朝着鼻子里喷了几下。她无法接受这些事实,留着眼泪飞奔着离开了酒店。
从酒店离开后,牛小娜碰上了康子由,她的身边还站这个精致漂亮的女人。
牛小娜的目光落在女人的脸上,她从未奢求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变得这么漂亮,只希望自己能拥有正常人的样子过正常人的日子。
但这,似乎是不可能的了。
生活太残忍了,她以为内在觉醒会是归宿,没想到只是一场骗局。
被排挤、被欺骗,这些都让牛小娜崩溃,让她觉得这个世界虚伪而冷漠。
“我不是说过不需要吗?你为什么还来找我?”牛小娜气愤地对康子由说。
康子由并不生气,说道:“我不是要来干预你的决定,做什么选择都是你的自由,我只是想介绍个朋友给你。”
万丽走向牛小娜,给她看了那些她曾经整容失败的照片,每一张照片都触目惊心,和现在万丽的样子完全不同。
看到这些照片,再看着万丽此时光彩照人的样子,牛小娜心动了。
*
璀璨的星光下,孟雨珊捂着郑穹的眼睛,让他一点点往前走。
周围彩灯与星光相映,当孟雨珊松开手,郑穹看着眼前这一幕,鼻子顿时酸了下,眼眶湿润起来。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爱孟雨珊,比孟雨珊爱他要多得多。他接受,也愿意,从不敢多做要求,把自己的一切陪伴和付出都看成理所应当。突然孟雨珊用柔柔的手捂着他,带他来到她精心布置的天台,心窝一下子被戳中。
他看见布置天台的东西全是从家里搬上来的,彩灯、火炉、烤肉、桌椅,还有他最喜欢喝的那款酒。
两人在椅子上坐下,微暖的夜风里,他恨不得时间就此停止,直到他们白头。
孟雨珊牵着他的手,“去公安局的时候,我心里就知道,事情已经过去了,但是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思考,三十多年来,我的生活是我自己想要的吗?升职、写论文、评职称、结婚是我想要的吗?”
郑穹本来听得挺感动的,听到“结婚”两个字马上紧张起来,“结婚不是你想要的了?”
孟雨珊笑着按住他,“从前,我就像是一直躺在床上睡懒觉的那个人,闹钟响了都假装没听见,一直赖床。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郑穹听糊涂了。
孟雨珊继续道:“经历了这些事,之后的我会变成什么样,我不知道。但是,这段时间,我感觉自己涅槃了。”
“涅槃”两个字让郑穹笑得不行。
他知道,妻子想说的是,以前她总是活在别人的期盼里,父亲、老师、领导,现在想按照自己的想法活一回。
“我想像电脑宕机重启一样,焕然一新。”孟雨珊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等会儿啊,这个重装系统需要格式化,你格式化的话,什么都没有了,我也在你的电脑里呢。你不会……你把我也给抹擦了吧?”
看着郑穹急得脸都红了,孟雨珊噗嗤一声笑了,“你放心,你永远不会被我格式化。”
她可以抹擦掉一切,除了最爱的他。
两人依偎在一起。
“老公,你不是一直耿耿于怀你是不是我随机抽取的结婚对象吗?我现在告诉你,你在海边给我拍照片之前我就发现你了。”
回忆涌入脑海,郑穹在海边端着相机找角度,却一次次被海浪赶回岸上。
初次看他的时候,觉得怪滑稽的。多看几眼,发现他身上的专注和那份对艺术的追求,很吸引人。
他没有刻意地标新立异,没有故作特立独行,没有浮于表面地嚷嚷着艺术,而是真正沉浸在对美的追求和对艺术的创作里。
初次见面,她就已经看见了他身上闪闪耀眼的东西。
柔和的灯光里,是精心准备的烟火生活。他们依偎在一起,闭上双眼,就可以抵达任何想去的地方。
如果……能再有个孩子陪在他们身边,那就更好了。
孟雨珊在郑穹耳边小声说了这个愿景,激动得郑穹跟个小孩儿一样傻乐了好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