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子由回到家，一股寒冷感扑面而来，只见老母亲杨婉茹哭红了一双眼，一脸严肃地坐在沙发上。妮妮蜷缩着身体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低着头，眼泪不住地从脸颊滑落。
康子由一边换鞋一边问：“妮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杨婉茹什么也没说，只是等康子由走过来了，把英舟艺术团的报名表拿给她看，签字栏处“林千语”三个字赫然醒目。
康子由看得稀里糊涂的，这龙飞凤舞的字迹分明就是她的，但她不记得什么时候签过这张表。
她疑惑地问：“妮妮，你不是要去参加艺术团吗？”
康子由正疑惑，杨婉茹突然无力地开口：“子由。”
“嗯？”康子由乖巧得像个不敢忤逆大人的孩子。
“你爹在你小时候就得病走了，是我一个人辛辛苦苦地把你拉扯大，供你上学，供你出国。把你供出来了，又帮你把妮妮拉扯大，都是我一个人！”
康子由见老妈伤心难过的样子，心有不忍，急忙扯出纸巾给她擦眼泪。
“妈，扯哪儿去了，我可能是喝多了，不是故意的。”
杨婉茹：“这么多年你做的所有决定，无论好的坏的，我都接受了，你跟郑穹的婚姻我本身是不认同的，但是因为你坚持，我也妥协了。”
康子由立马向她保证：“我错了，我戒酒，再也不喝了。”
不管康子由怎么劝，杨婉茹都停不下悲痛地诉苦：“你说你忙，你要工作，妮妮长这么大一直都是我带着。别人家的老太太到我这个年纪早就开始享清福了，只有我还忙着送妮妮上学放学，带她去课外班，给她开家长会。”
妮妮看到外婆伤心成这样，难过得蹲在外婆跟前，试图安慰外婆。
杨婉茹搂过妮妮：“妮妮一直也是一个听话的孩子，对我也十分孝顺，什么都听我的。康子由，我就想问问你，为什么妮妮才来你这么短的时间，就变得这么让人不省心？合着你们母女俩还一起骗我！”
康子由被问懵了，完全接不上话，妮妮鼓足勇气道歉：“外婆……对不起……我不该骗你们，但是……我真的不想参加英舟艺术团。”
杨婉茹轻摸着外孙女的脑袋，又心疼又难过，“妮妮，有意义的事情都很难，人都想找轻松的事情做，我知道你不想去，但英舟是一个你说不想去就能不去的地方吗？多少人为了它抢破头，不就是因为它对以后有帮助嘛！”
这些话，让妮妮找不到话来反驳。
康子由劝道：“是有帮助，但也不至于不去这个合唱团就考不上好学校嘛。”
杨婉茹道：“提高成绩有多难谁都知道，几年以后的高考，一分就是好几万人。咱们明明有机会参加合唱团这样的捷径，你们怎么就转不过来弯呢。”
杨婉茹就不懂了，“明明有这个捷径就不愿意去走？非要去硬磕文化分。你知道文化分的竞争多大吗？低一分，千军万马就从你头顶过去了啊！”
康子由耐心劝道：“是，知道您的良苦用心，但现在事已至此，也没有机会改了嘛！人家考核应该都结束了吧。”
她递给妮妮一个眼神，妮妮心领神会，安慰起外婆：“对啊外婆，都结束了。”
康子由马上道：“如果还有机会，妮妮肯定得再去试试，你外婆说得没错，哪能这么轻易就放弃呢，人生路上的好机会不多，即便抓不住也不能说连试都不试。”
康子由把妮妮数落了一通，妮妮也赶紧配合着：“外婆，以后有这种机会我一定珍惜，有捷径就绝不走弯路。”
杨婉茹被母女俩一唱一和地给说糊涂了，顾不上哭和难过，甚至为她们俩有这样的态度和决心感到高兴。不过，老太太很精，试探道：“你们是因为知道没机会了，所以才在我面前演戏，对吗？”
康子由和妮妮马上表态，表示自己绝没有这种想法，而且一个比一个态度坚定、语气笃定！
“那就好。”杨婉茹情绪一换，说道，“换别人可能就真的没机会了。我下午跟老师通了个电话，正好还有个机会，他们需要递补一个名额，本来还让咱们回来考虑考虑，但我直接就答应了。过两天就会有面试。”
这话一说完，康子由和妮妮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两人面面相觑。
杨婉茹道：“我本来还不知道怎么跟你们说，但看你们这么积极，那就正好。”
“可……”康子由想帮妮妮争取一下，可是，这种情况下怎么说得出口。
杨婉茹看向妮妮：“你自己刚说的没忘吧？”
妮妮可怜巴巴地看向妈妈，求救。
局势已定，康子由又能说什么呢，只能劝妮妮：“刚才你已经答应外婆了，也只能去试一试了。”
妮妮沮丧又无助，什么话都不想说，起身回了自己房间。
康子由来到妮妮房间，安慰着她：“我知道你很不想参加这个艺术团，但是你可以跟我一起说服外婆，怎么能骗人呢？”
妮妮背对着她，浑身都充满了抗拒，“你还说我，你要正常签字能这样吗？”
“你少来。”她康子由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你还不是看我那天喝多了，想浑水摸鱼。”
妮妮反问：“你要是真关心这件事，就不会老喝多了。你总说选择自己喜欢的，现在我有的选吗？你们就是硬逼着我去。”
见女儿这么大怨言，康子由整理了下思路，和她谈起心：“这个世界的事情呢，都各有各的道理。外婆说得没错，有些机会就是得去争取，这是她们一辈子的经验；但同样呢，很多事情也都要考虑自己的意愿，不能硬逼着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情。只不过很多时候，人在不同的阶段，都会有不同的想法，十几年后回想起来，你是觉得“我连尝试都没有尝试”和“我尝试了但没有成功”，哪个更后悔一些？”
妮妮不肯听这些鸡汤，康子由便换了个方式，“行，那我跟你说方法。听说这次面试家长也是其中一环。我刚说服了你外婆，让我跟你去。想不想进去，我们可以根据情况再定，但我希望你能在别人面前展现自己最好的一面，到时候即便拒绝了他们，也不是因为人家不要我们，而是我们拒绝他们，你能明白这其中的区别吗？”
妮妮的眼里重又有了光芒，“你会帮我拒绝英舟？”
康子由叹道：“这么做，可以让你在外婆那儿不减分，不会让她伤心，也不会让她觉得你不听她的话。至于我嘛，反正在你外婆那儿也不是一次两次吊车尾了，牺牲一下我自己吧。”
听老妈这么说，妮妮开心地扑了过来。康子由赶紧示意她小声点，别让外婆察觉到她们母子俩又在“密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