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你别乱开玩笑好不好，我可听老班说，叶佳常年年级第一，家世又好，人高冷女神居然舍得跟人打架？你别胡说八道了！”
被反驳的那人闻言有些着急，给了对面肩头一拳，“真的啊，我骗你干什么，亲眼所见好不好，当时我记得叶佳好像把人打得鼻血都冒出来了，都快比我狠了，她自己也挺凌乱的，校服都撕破了一点，我都没敢多看……”
“对啊对啊，当时我也在，我记得好像也有个叫叶佳的女生在办公室里的，毕竟当时另外一个姑娘喊得撕心裂肺的，我们哥几个想不注意到都难……”
“行了，别乱议论别人。”
身后人的议论声愈演愈烈，乔彦关掉水龙头，直起身子，甩了甩手上的水珠，适时出声制止了身边人对叶佳的议论。
他抬头看见面前的镜子，镜子的反射让他能看到小楼梯的一角，刚刚她应该就是从这里离开的。
说起来，叶佳这个名字对于他而言还是有些熟悉的，只是他却并不认识叶佳。
不过，他以前倒是见过她。
方才黎晖说的他们一班打架那天，其实他也在。
当时他在听自己老班对这次开学摸底考的评价，无外乎还是那些语重心长的劝慰，说他底子并不差，认真学一段时间，成绩自然会好很多。
都是些老生常谈的问题，但却总能被老班那三寸不烂之舌翻来覆去地说出花来。
“乔彦啊，不是我说你，你说你考进来的时候可是直接能进一班的苗子，那成绩不用我说你也明白，那是相当不错的。”
“你当时非不去一班，专门找我，说要到十班来，非说一班单独的教辅太贵，不是我说，那几本教辅能贵到哪里去，再不济老师替你交了都行啊！”
“现在好了，你看看现在，你这成绩从高一下学期开始就一落千丈，在咱们十班的第一，可是全年级的倒数前一百啊！”
“要不是我看你没什么歪心思，整天乐呵呵的，不然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让班里的那些个刺头带坏了！”
老班说到这里，眼神明显意有所指地看向乔彦身旁的黎晖。
后者瞬间绷直了身子站好，举起手欲哭无泪道，“老班，苍天有眼啊，我们彦子哥自从来了十班，那可是妥妥的大哥，我们这些小弟哪敢带坏他啊，您没看我都再没怎么去过后街的游戏厅！”
老班一听这话瞬间来气，抄起手边的三角板就扔过去，“还大哥？你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玩，还好乔彦在，就他还能把你管住点，你给我少影响乔彦，好好练篮球，一个月后的考试上点心，听到没有？！”
黎晖稳稳接住迎面而来的三角板，憨笑着点头，举起手敬礼，“保证完成任务！自从我彦子哥来了之后，我们都唯彦子哥是从，绝对不给老班您招惹是非！”
“还说不给我招惹是非，你跟九班怎么回事？把人牙齿都打出血了，我看要不是乔彦在，谁都拦不住你！”
话落老班也不等黎晖解释，就扔过来一本稿纸，指着旁边大手一挥，“去到窗户边，你和汪丞蹲着写检讨，每人一千字，放学前交给我！”
黎晖抿抿唇，抱着纸笔拉着满脸生无可恋的汪丞转身，给乔彦丢下一个委屈巴巴的眼神。
“班老师，黎晖和汪丞是因为九班的那个男生欺负咱们班的女生才出手的，您看他们自己也挂彩了不是么？”
班成杰倒是第一次听乔彦如此认真地叫自己，看了看蹲在窗户边时不时挠挠后脑勺却还是咬着笔杆子认真趴在凳子边写检讨的两个人，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他看一眼乔彦，耐心解释道，“我自然知道他们是为了咱们班的孩子才出手的，出发点没错，现在写个检讨，已经是我能做到的对他们的最大保护，不然你以为九班孩子的家长怎么会不来找他们。”
“黎晖不像你，还有奶奶，他啊，现在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而汪丞，他妹妹的病越来越严重了，你等会儿给他们说，就在这里安心写，蹲不住就坐下写，写完就早点回家吧。”
闻言，乔彦有些呆愣，原来老班什么都知道。
之后班成杰又开始拿着他的成绩单说他的事，乔彦认真听了几句，却还是因为方才老班提起了奶奶而渐渐走神。
以至于后面大部分班成杰说的话，他就没听进去多少，反而在脑子里计算着晚上翘掉三节晚自习回去后，能帮奶奶串多少烤串，还在计算着这个月家里的面好像快吃完了，他是不是要去粮铺里问徐姨再订一袋。
从十二岁起，摆在他面前的一直都是生活中的柴米油盐，他也曾有过理想，想要书写诗歌肆意人生，可人生却不允许他这样选择。
照顾好奶奶，努力赚钱，给奶奶养老送终才是重头戏，而不是上什么学费昂贵的大学再多一笔开销。
所以当时苦口婆心的班成杰根本想不到，乔彦早就做好了不上大学的准备，而自己还在这里以他的成绩难以上大学为由头劝说他。
当时临近下午大课间，办公室里没多少老师，好几位都被叫走开教研会，老班拿着成绩单话说到一半的时候，铁门忽然被推开，从外面走进来几个女学生和两三个老师，那凌乱不堪的样子，一看就是打过架。
正当他百无聊赖地扭过头，准备听老班继续念叨时，却听见老班忽然的惊叹：
“怎么回事，一班还有人打架，还是小姑娘们？！”
当时乔彦下意识随着他眼神的方向转身再次望过去。
目光扫过几人后，他却留意到了戴着一只助听器的叶佳。
白色的校服短袖上是尘土和一点血迹的暗红，看起来狼狈不堪，她却毫不在意。
旁边的几个女生当时好像从一进办公室开始就在哭叫，那撕心裂肺的声音里，还念叨着她的名字，生怕旁边的人不知道这伤是谁打似的。
唯独叶佳一直沉默着。
其实她的头发也被人扯乱了，马尾歪斜着，眼角好像也蹭破了，透着些不正常的殷红，纯白的校服短袖也撕破了一角，侧身看过去，乔彦隐约间还能看到一点她的腰线。
目光触及此时，他连忙不好意思地挪开视线，不敢再多看，目光下移的一瞬，他看见她的手里好像还捏着一只白色的助听器。
也是在这一刻，乔彦猜想叶佳耳朵的问题估计不小，不然也不会两只都戴着助听器。
乔彦最后对于叶佳的印象，是午后的窗边，她唇角抿着，眼神冷漠，说什么都不开口认错，却忍不住握拳颤抖的样子。
她那样倔强的模样，倒是让乔彦难得想起了自己很久以前那段隐秘的时光，当年的自己也是这副模样看着那些嘲笑自己无父无母的人。
午自习的预备铃打响，将乔彦从回忆中拉扯回神。
乔彦已然走出去好几米，再三叮嘱汪丞几人不要在学校里的抽烟后，才搂住身旁黎晖的肩，状似无意地问起：
“她叫叶佳？”
黎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乔彦在问谁，赶忙连连点头，“对啊，高三一班的叶佳。”
“高三一班啊……”他下意识念出口。
一班是他们学校传说中的清北聚集地，那看来她还真的是名副其实的好学生。
“咋了彦子哥？”黎晖被问得摸不着头脑。
乔彦却什么都没说，只是随意挑眉笑笑，搂着人往班级后门走，顶着老班的怒视弯腰进去，坐在最后一排，摊开数学课本，开始百无聊赖地听老班上课。
上课对于乔彦而言，其实没有太大的意义，耳边是老班的大嗓门，正解析着黑板上的一道数列题。
乔彦看着自己指尖上不断旋转跃动的笔尖，偶尔会去思考课本上的例题，只是更多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年幼时的那个夏天。
其实那个女生姓甚名谁与自己无关，只是那天她的模样，却意外地让自己印象深刻。
因为那一瞬间的她与过去自己的相似程度，达到了顶峰，几乎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