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黎晖扶着离开班级时,乔彦还在扭头向后看。
黎晖已经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没什么两样,见他还频频扭头,皮肤拉扯着伤口,鲜血又有了往下涌的架势,瞬间无奈,手上的力气都加大了不少。
“我靠,彦子哥,咱赶紧走吧,这周围有啥好看的,你又不是没见过咱楼道!”
黎晖一向在这方面反应迟钝,所以根本没意识到乔彦不是在看学校楼道,而是在找人。
直到他拐弯下了楼梯,他都再没有看见过叶佳的身影,即使那会儿他看向她的班级门口数次,都没有再看到她。
就仿佛自己先前看到的那个身影,只是一闪而过的幻觉。
但他知道不是。
通过班成杰的寥寥几句,乔彦都能想象到叶佳冲向办公室后着急的模样。
明明自己耳朵不好,听不清周围人说话,嗓子也因为昨天在火场被烟熏而沙哑,几乎发不出声音,但她却还是拼命开了口。
人们都常说,耳聋伴随而来的就是失声。
长时间远离声音的世界,人会慢慢失去开口说话的能力,即使叶佳是曾经拥有过正常听力的人,时间一久,也会变成这样。
所以对于一个耳朵不好的人来说,能够开口说话,那一定是鼓足了勇气后的结果。
因为她也不能完全确定,自己喉咙发出的声音,是不是正确的,能否完整地传达自己的想法。
坐在医务室的椅子上,乔彦周围是关心自己的好哥们,还有忙碌的校医,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该怎么教训郭述临这个神经病,却没人注意到乔彦格外的沉默。
他的思维一直在发散,此刻闻着鼻息间浅淡的消毒水味,余光里身边是校医的白大褂,这种种,都让他难以控制地想到昨天在医院里的叶佳。
当然,还会让他想到刚刚的叶佳。
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他不是没有注意到那些火场里的自救痕迹,可她却到最后还是会放弃生的希望。
她也会在医院里独自面对伤痛,分明听不见其他人说话,却没有半点退缩,甚至还会给自己叠好衬衣,可他知道,自己离开时,她望向自己的眼神里,其实有一丝依赖。
她尊重自己,道谢无数次,却没想到加上联系方式后的第一件事,是用钱来补偿自己。
她还会在今早看到自己被打后,分明那么惊恐,却还能为自己搬来救兵。
可等他想要找到她感谢时,却离开得那样迅速。
“你到底…是怎样的人呢?”乔彦喃喃自语着。
黎晖几人太吵闹,已经被老校医赶出去,此刻医务室只剩下校医和乔彦。
老校医还在整理手中的棉签,安静的室内,忽然听见乔彦的声音,手一顿抬起头,果不其然看到了少年出神的模样。
“想一个人这么入迷,也难怪我给你缝针你都不皱一下眉了。”
乔彦被他这句话惊到,猛地回神,看着慈眉善目的老校医笑着望向自己,指指额头,“缝针了吗?”
老校医递给他一面镜子,“自己看看,不算多,只有三针,但一般人也会觉得很痛的。”
乔彦接过镜子,果然看到额头上的缝针痕迹,还有未干透的黄褐色碘酒。
抬手轻轻触碰,他倒吸一口冷气,确实挺疼的。
“看你那会儿没什么反应,还以为你很能忍呢,看来是想事情太入迷了。”老校医笑笑。
“没有,我…没想什么。”
老校医无奈地摇摇头,手下不停,写好注意事项和单子,递给他,“小伙子,如果真的很想探究一件事情,或者一个人,就要用心。”
乔彦忍不住抬头看他。
“不要只是自己绞尽脑汁去想,用心感受,用心探索,才能真正了解。”
额头贴着白色纱布走出来时,乔彦还在回味老校医的这句话,琢磨了半天,在黎晖等人奇异的眼神中,径直走上了楼。
“诶!彦子哥!你等等我!”黎晖抬脚就要追上去,却被乔彦摆摆手拒绝。
黎晖瞬间愣在原地。
“这干啥去了?”
“还不让我们跟?”
“对啊对啊,干啥去了?”
“走走走,跟上看看去!”
四五个人齐刷刷跟在黎晖后面,走上了乔彦刚才的那个楼梯。
上去走了没几步,黎晖最先意识到不对劲。
“不对啊,这条路不是通往一班那边的么…”
结果话还没说完,一拐弯,就看见了一班的门牌。
“我靠,这是干什么!来一班?!”
“这…这不是下课么,这边怎么安静的跟上课似的…”
“你懂个屁,人一班都是清北冲刺的头号种子选手,谁像你天天就知道吃喝睡觉!”
“嘿…还有脸说我,要不是彦子哥来了咱们班,你小子估计天天睡网吧呢!”
黎晖回头瞪一眼身后几个压低声音却窃窃私语不停的二愣子,“小点声!被彦子哥发现了有你们好受的!”
没错,一班往前再走一些距离,是一班教室的后门,而乔彦正站在那里。
四个五个人纷纷闭了嘴,偷偷从墙边探出头。
一颗颗脑袋拍成一列,皆是屏息凝神地望着前方。
看着看着,大家都发现乔彦的脸色好像不太好。
“怎么回事…彦子哥怎么脸这么臭?”
“我怎么感觉彦子哥要发飙了?”
“我也感觉…”
最下面那颗脑袋的主人陈嘉宇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乔彦猛地冲了进去。
两秒后,一向安静的一班骤然响起哄闹声。
“我靠!!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