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许两手撑在膝盖上,喘着气。
再次抬头,考官已经没了影子。
算了算了,无所谓。
陈知许从学院出来,外面被刷地漆红色的高墙已经贴上了金黄色的榜单,最末尾用黑色粗体勾勒出来的三个大字。
‘第十六名,陈知许’
进去的时候有多高调,出来的时候就有低调,陈知许用小手帕遮住脸,偷偷摸摸溜出人群。
实在是太丢人了啊,虽然陈知许对脸面已经不再看重,但羞耻心还是有的,她本来就打算考个十五名混混日子就算了,又或者直接不进雅潇,如今突然得了个第十六名是她万万没有预料的。
陈知许有些烦躁,脚下步子稍微犹豫了一下,便上了马车。
两炷香过后,车轮缓缓停住,停在了悦少阁门前,陈知许撩开帘子一跃而下。
白嫩的小手整理好裙衫后,在小花面前转了一圈,晒笑:“我好看吗?”
小花帮忙扶正她发间的翡翠如意发簪,又把掉落额前的碎发,眼前的小姑娘梳着可爱讨喜的双平鬓,身上穿着是帝都最名贵的云锦织金梨花双肩袄子,手腕戴着极其贵重的血红色玉镯,腰间挂着赤银小铃铛,满意的笑了:“好看!”
小姐虽然不如其他官家千金聪慧,但却生得好看,通身都是灵气,不像普通的美,过眼就忘。
陈知许弯唇,昂起胸脯,迈开短腿,踏上了悦少阁的门槛。
楼上,临窗。
庆珂单手撑颐,视线落在陈知许身上,目光闪了闪,薄唇张合:“等等再扔。”
旁边的人手忽然抖了一下,没抓紧,一具没有温度的尸体倾斜而下。
他脸色尴尬:“主子,属下扔早了……”
少年眉头微微蹙起,又松开,恶意勾唇:“也好。”
“咚!”
一道黑影快速坠落,‘咚’的一声,砸到了陈知许身边的地面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陈知许全身僵住,已经想到旁边掉下来了什么。
她刚想让小花别转头,小花却快了一步。
“啊!!!”
刺耳的惊叫声又吸引来了一批百姓。
小花的眼珠子似要掉出来,大面积的眼白因为恐惧露了出来,全身颤颤巍巍:“小姐……是香公子……”
陈知许心下一惊,扭头去看,香公子已经死去,他的面色发紫,全身赤裸,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躺在血泊中。
“我的老天爷,这是香封少爷吧?”
“啧啧啧,生前那么风光,死后竟然这么惨,连一件遮羞布都没得”
“风光?在悦少阁里还有风光的?”
香封是悦少阁的‘顶梁柱’,弹的一手好琴,模样儿也俊俏,陈知许每次来都爱点他,但周围的人说的也没错,侍卫不过是被有权钱之人的万物罢了。
如今落的这幅下场也没有几个人是真心真意关心的。
可是,香封怎么会从楼下掉下来呢?
陈知许抬头向上看去,正巧看到了楼上临窗露出的一抹冷峻漂亮的侧颜,她抿了抿唇,难以言喻的害怕在心头弥漫,自然而淡定的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默默收回了目光。
缀着珍珠的绣花鞋迈过门槛,小二见陈知许来了,立马热情招呼:“陈小姐还是老样子?”
“恩。”
“香公子正在招待其他客人”小二并不知道外面的真实情况,恭敬询问“陈小姐要不换一个?”
陈知许微笑:“可以。”
小二把抹布往肩上一担,热情的在前面带路。
包厢在二楼,上楼拐弯间,恰好与从里面出来的庆珂撞在了一起。
少年双手环胸,冷眼睨着她。
陈知许‘惊讶’地睁大了圆眼,小手帕一捏,十分标准的俯身行礼:“臣女见过帝师哥哥。”
庆珂似笑非笑:“你在楼下就已经看到本官了。”
陈知许咬住嘴唇,昂起小脸嘿嘿笑起:“臣女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
她这个人绝对是识时务者,至于庆珂为何要杀死香封,还在众人睽睽中将人扔下去,陈知许并不关心,也不想关心。
庆珂那双丹凤眼冷漠凉薄,眼角的朱砂痣在大氅的衬托下越发血红,他虽没什么表情,更没说话,陈知许却觉得渗人极了。
敌不动,我不动,奈何地方太强,我方太弱,陈知许没敢继续僵持下去,一边偷偷摸摸移动,一边腼腆着脸笑:“帝师哥哥若没事的话,臣女就先告退了。”
“本官让你走了吗?”庆珂不紧不慢开口,平淡的语气却让人畏惧。
……
陈知许不得不停住脚下的动作,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生怕他开口就要了自己的小命!
庆珂垂着眼帘,小姑娘似真的害怕自己,巴掌大的脸蛋变得惨白,整个人哆哆嗦嗦,连带腰上挂着的银铃铛也跟着抖,伴随着发出清脆的叮铃声,在酒醉金迷的悦少阁里开出一朵朵清纯的梨花。
少年盯着她腰上的银铃铛看的入迷,陈知许一下子拿不准他是什么心思,索性动作麻溜地从腰间解下那串银铃铛塞到庆珂手里。
“帝师哥哥若是喜欢,拿去便是!”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自己都主动求好了,庆珂再怎么想杀人灭口也不能现在动手吧!
只要不现在动手,自己就有逃跑的机会!
银铃铛的表面冰冰凉凉,带着一股少女独有的味道儿,像梨花香,甜甜淡淡,好闻不腻,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擦着银铃铛,庆珂眉眼如山:“你不想问问香封怎么死的吗?”
“为何要问?”陈知许眨巴眨巴眼睛,笑得天真:“我喜欢的是香封的曲儿,不是香封的人,如今香封死了,除了可惜,我也只能爱莫能助。”
既表达了对香封的同情,又把二人的关系撇的一干二净。
妙。
“这句话有些不像出自陈小姐之口”少年的声音冷冷清清“不过也算的上说了一句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