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打发去孟府,驿馆又被刑狱司的人重重包围,薄幸没能见成姚问,绕到去韦府探望了一下韦静川,在看时辰的时候,已接近傍晚。
谁能想到和申慎儿在韦静川的病床前畅聊就算了,出门居然还能碰见勉强从墙上摔下来的韦信君呢。
“你们定日子了吗?”薄幸与申慎儿站在门口,悄声问道。
申慎儿瞪大眼睛,“什么日子?”
谁能想到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能直白问出这句话?!申慎儿用咳嗽掩饰慌张,但她忘了这个人是刑狱司的司狱。
“掩饰的有点假。”薄幸抱膀看着她,她的声音大小正好可以叫里面人听见。
如此她一番话过后,若韦静川借着她的话往上说,还愁娶不到夫人?怕是婚事都指日可待了。
申慎儿抬手就打,看着用力实际轻飘飘落她身上,“你胡言什么?”
“孝期还没过呢。”后一句话说的轻悠悠的。
“快了,该着手办一办三年祭礼的事情了。”薄幸靠在门柱上抬头望天。
一轮夕阳,满目霞光。
师父的案子没有个着落呢,倒是舞弊的案子快破了。
“你怎么想的?”申慎儿瞧着她。
薄幸反问,“什么怎么想?”
“快到日子了。”申慎儿低头摩挲地面,又叹了口气,“其实也不急在这一时,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她知道此事有多艰难。
薄幸摇摇头,“我算不得君子,也等不了十年,就算可以,我怕徐稚等不了。”
“少东家身子如何了?”
“之前被下了毒,那人躲在庙里,徐稚说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我想他们和那个案子有说不清的关系,等找到我们要的,我非把他们千刀万剐不可。”
“诶,虽说病了一遭,但我瞧着好像比先前略好些。”
申慎儿拍拍她的肩膀,刚想说什么,就听见树上哗啦啦掉下来个什么东西。
薄幸反应极快,迅速将她推进屋内,抄起门栓子朝树边摸过去。
然后那东西站了起来,掀开身上的斗篷,是韦信君。
“姑娘!姑娘饶命!”
韦信君手指抬至耳侧,从树边慢慢走出,看见薄幸也吓了一跳。
“墙不是被尹姑娘抬起来了吗?你大白天的怎么来的?”韦静川被申慎儿扶起靠坐在床边。
薄幸想走又被两人揪住,无奈坐在离门边最近的椅子上看着这几个人。
“他们还有一个地方没封上,这是我最后一次从府里来了。”
韦信君看着韦静川,转头又瞧着申慎儿,
“这位是未来的嫂嫂吧?我来自益州韦氏,算是同州韦氏的远方表亲。”
申慎儿点点头,“景夫人不必如此称呼,八字还没一撇呢。”
韦信君转头看着薄幸,略带感激,
“姑娘,我知道你是刑狱司的司狱,我的孩子……可有消息?”
“津宁县的尹府很森严,小公子更是被重重保护,我们暂时见不到小公子,但是抢走孩子的人有了点头绪,找到结果会告诉你的。”
“另外,我不是刑狱司的司狱,姑娘莫要叫错了人。”
韦静川看着妹妹在眼前哭泣,揉揉脑袋,他本就伤势未愈,这着实让他有些头痛。
可又不好开口赶人。
“姑娘这次来?”申慎儿制止他将要说出口的话,问道。
“啊,对了,明早尹府想请徐公子去给两个孩子算风水,姑娘也跟着吧,我想再听点什么,他们就警惕起来了。”
薄幸出府的路上一直在想韦信君说的这句话,这到底是谁的主意?
难得尹孜之前种种是装的?
杨府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杨通判被儿子气的连连咳嗽,拐杖拄的邦邦响,训斥道,“放肆放肆!反了你了!”
杨遇从地上滚一遭站了起来,叉着腰问道,“爹你这么说话,那就是过河拆桥了。”
“您腰上的那玉带儿,手里拄着那棍儿,手脖子上那手串儿,还有那翠绿的扳指儿不都是我给您买的?”
“您不让做这生意,那上哪找我这么孝敬的儿子啊!”
理直气壮,煞是有理。
“你还有理?!”杨通判气极,撸下手腕的串子扔过去正中杨遇脑袋瓜,“还你!”
“还你!”
“这个也还你!哪都是你的理儿!”
杨通判有些腿疾,在家里习惯性拄着个拐棍,眼下连拐棍也扔了过去,拄着桌子一样一样扔过去。
件件儿瞄着杨遇脑袋。
但就那手串子打中了。
那翠绿的扳指儿在地上滚三滚,然后咣当撞上桌子角,连个裂痕都没有。
“行,正好你说到这儿了,这些玩意儿都是你从哪整来的?还玉带呢!你爹我摔死了它都不会碎!”
杨遇拎起那条玉带在手里颠了颠,“这是玉的重量没错啊,我买的时候他们说保真!”
杨通判无言以对,想他聪明一世,不知道怎么就生了个这样的傻子。
若是尹拾亭的儿子分他一个就好了。
“你赶紧,把你那破生意给我断了!我早知道你整个这么见不得人的生意,打断你的狗腿!”
“爹你要这么说,我长个狗腿,那你……”
杨通判又拽下另一只手的手串子打了过去,“你爹的脸被你丢尽了!”
杨遇撇嘴,“爹我没干什么,都是那什么里长干的,我不参与的!他们肯定认不出我!”
“人家都逼上门来了!你爹我挺大个岁数被薄幸那么小个丫头威胁!”
杨通判没有拐杖走的着实有点费劲儿,想过去踢他一脚却有心无力,“你赶紧给我处理了!”
杨遇明显不服气,瞅着杨通判艰难离去,心里琢磨出个主意来。
敢威胁到他的头上,活得不耐烦了!
杨家书房在大厅拐角,杨通判想了许久,自己儿子不是个省油的灯。
还不如把那丫头做掉,一了百了。
杨遇一直觉得搞抢人的那群人在自己门口的茶馆里住不太好,但今天除外。
“把那小丫头卖了。”
杨遇踹门进屋,自顾自倒杯茶,然后泼醒床上的人。
床上的人摸了一把脸,还没醒过来,“哪个小丫头?”
“原来那个司狱,把她给我卖了!”杨遇又是一脚。
“卖!卖!肯定卖个好价钱!”
床上的小男孩儿连滚带爬下来,在脑子里迅速回想那个司狱是谁。
然后想到了徐家。
“公子,徐家有钱,你卖她不是卖给徐家。”小男孩儿擦擦下巴上的水,突然回头说道。
杨遇被他吓了一跳,“你那是勒索!我强抢还能用借口搪塞,你勒索怎么搪塞?看风光?”
“这可是五年起的刑期,你当我傻?”
小男孩儿又被踹了一脚,挠挠头又道,“咱们可以敲诈一笔,然后再转手卖给别人。”
杨遇摩挲着下巴上根本就没有的胡子,点点头,“今晚动手。”
“那那个什么徐东家怎么办?”
“他在就一起卖,不在就卖给他,什么怎么办。”
“那是个男的,咱没卖过啊。”小男孩儿看着还不到十五岁,思路却很是老练。
杨遇眯着眼睛想了许久,“那么大个病美人,卖了更值钱。”
“卖清倌儿楼里去。”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哈哈大笑,
“哎呦,都说徐稚是什么玉帝白帝下凡,狗屁!高岭之花下凡去当清倌儿!哈哈哈哈!”
感受到小男孩儿那执着又不解的眼神,杨遇突然板起脸,“看我干什么!抓人去!”
“现……现在?”
杨遇翻了个白眼,“去韦静川门口蹲着去,这点情报都不知道,以为我傻吗!”
“那干那个什么东家什么事。”小男孩儿不太理解。
“废话,也不睁眼睛看看,这么黑的天你舍得让个姑娘走夜路。”
“当着心啊,就算她一个人,估摸着背地里不知道多少人暗地护着呢。”
杨遇见小男孩儿不动弹,抬手扔个苹果,“还不走!等我扶你啊!”
很不巧,杨遇是从茶馆大门进入,而忽略了在角落里坐着的徐稚。
虽然茶馆大堂十分黯淡,只留了盏小灯。
但薄幸从韦家大门的出来,一眼便看见了他。
夜幕降临,太阳西沉月光上扬,零星几颗星星守在天边。
徐稚静坐在窗边,看不清衣裳颜色,今日难得放下束起的长发,后面坠了个水墨色发带儿。
人都说他温温润润的,实际上这里子冷着呢。
今天……似乎真是柔和许多。
“还看?”徐稚抬手推开窗子,瞧着她有些无奈。
薄幸立马板起脸,背着手走去撑着窗子跳进,“谁看你?我小徒弟呢?你拐哪去了?”
“卖了二十两银子,给大人买烧鸡吃。”
徐稚眼带笑意,然后从身后拎出来个荷叶包。
打开还真是烧鸡。
不至于热气腾腾但也香气四溢,正好不烫手。
薄幸两眼放光,刚要拎只鸡腿被他一巴掌轻轻拍下。
“等着。”
徐稚站起身来,薄幸才发现那后面居然还有个水盆,他稍微洗了洗然后递给她,“擦手。”
薄幸又有种奇怪的感觉,她探头瞅了瞅,这角落不大,还挺齐全。
咬了口鸡腿,再往后瞅一眼,原来柜台那还趴着个小厮。
“你今日怎么样?有没有难受?”
徐稚摇摇头,倒了杯茶推给她,“渴了?”
然后轻叩桌面,就见柜台那小厮腾得窜起来,跑回厨房端出来一大盘子酒菜。
花菇鸭掌,绣球乾贝,莲蓬豆腐,都是薄幸爱吃的。
“我现在怀疑你要把我绑架。”
夹了个鸭掌抿入口,薄幸瞧着徐稚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