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丝清醒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就被更深的疯狂彻底覆盖。
她猛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冰冷的狠厉:“你是墨殇的儿子!你流着他的血!你和他一样,都是背叛我的人!死了活该!”
话音落下,她再次用尽全身力气摇晃控蛊铃。
向白渊的尸蛊像是被注入了新的力量,动作猛地加速,焦黑的利爪带着破空声,几乎要碰到白渊的脸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寒光如同闪电般划破风雪。
“唰”的一声,长剑精准无误地刺穿了尸蛊的头颅,剑尖从后脑穿出,带出一股黑色的黏液。
尸蛊的动作瞬间僵住,喉咙里挤出最后一声“嗬嗬”的怪响,随即直直地倒在雪地上,彻底没了动静。
黑色的蛊虫从腔子里争先恐后地涌出,刚爬到雪地上,就被赶来的两名暗卫用火把烧成了灰烬,发出“滋滋”的声响。
闫屿安喘着粗气,握着长剑的手微微颤抖,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他挡在白渊身前,剑刃直指白鸾,眼神里满是愤怒与不解:“你疯够了没有!他是你十月怀胎生下的亲生儿子!你要报仇冲我们来,拿自己的儿子撒气,算什么本事!”
白鸾看着被刺穿头颅的尸蛊,又看着挡在白渊身前的闫屿安,看着周围禁军警惕的目光,看着远处村民已经跑进了山洞,突然发出一阵凄厉的大笑。
那笑声尖锐、疯狂,却又带着难以掩饰的悲凉,在空旷的雪地上回荡,听得人头皮发麻。
笑着笑着,眼泪却汹涌而出,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滚落,滴在雪地上,瞬间凝成小小的冰珠。
“亲生儿子?”
她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自嘲:“我的儿子……他后悔了……我的极寒之城……埋在雪山下二十年了……什么都没了……我守了二十年的恨,原来只是个笑话……”
她手中的控蛊铃突然“哐当”一声掉在雪地上,银链不堪重负,断成了数截,铃铛滚出去老远,在雪地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失去了控蛊铃的操控,那些还在疯狂扑击的尸蛊动作瞬间迟缓下来。
它们僵硬地站在原地,喉咙里的嘶吼声渐渐减弱,眼中的红光如同燃尽的烛火,慢慢褪去。
几秒钟后,它们齐齐摇晃了一下身体,如同失去了支撑的木偶,僵硬地倒在雪地上,彻底没了动静。
白鸾踉跄着后退几步,脚步虚浮得像是踩在棉花上。
她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看着满地的尸蛊残骸,看着闫瑾脩肩膀上的伤口,看着白渊通红的眼睛,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
她缓缓蹲下身,伸出颤抖的手,捡起地上那枚青铜铃铛。
指尖摩挲着冰冷的铃铛表面,上面还残留着她的体温,可此刻却凉得刺骨。
“墨殇……”
她喃喃自语,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眼泪无声地淌下来:“我恨你……我好恨你……可我……好想你……”
突然,她猛地捂住胸口,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一口鲜血毫无预兆地从她口中喷涌而出,染红了身前洁白的雪地,像一朵妖艳而绝望的花。
她的身体软软地向前倒去,双眼无力地闭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母亲!”
白渊嘶吼着冲过去,速度快得惊人,一把抱住白鸾软倒的身体。
他的手颤抖得厉害,小心翼翼地探向白鸾的鼻息,当感受到那微弱却真实的气息时,他紧绷的身体才瞬间松懈下来,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掉下来,砸在白鸾苍白的脸上。
“母亲……你别死……”
他哽咽着,声音里满是悔恨;“我错了……我不该问你那些话……我不该怪你……我不恨你了……也不恨父亲了……我们回家好不好?回极寒之城……再也不出来了……”
闫瑾脩捂着流血的肩膀,疼得额头直冒冷汗,却依旧强撑着站在原地。
他看着相拥而泣的母子,眼中满是复杂——有对当年时光回溯的愧疚,有对白鸾疯癫的唏嘘,更有对这桩恩怨纠葛的无力。
他转头看向闫屿安,声音因失血而有些虚弱,却依旧沉稳:“让暗卫把白城主抬回木屋疗伤,用雪绒花汁调药,先压制她体内的蛊力反噬。剩下的人把尸蛊的残骸集中起来,浇上煤油烧干净,一点痕迹都不能留,免得蛊虫残留害人。”
“是,父亲。”
闫屿安立刻点头应下,转身对暗卫们吩咐了几句。
两名暗卫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从白渊怀中接过白鸾,用干净的披风裹好,快步朝着木屋的方向走去。
其他暗卫和禁军则开始清理战场,将尸蛊的残骸拖到一起,堆成一座小山。
闫屿安处理完琐事,才走到水淼淼身边。
虎子已经趴在水淼淼怀里睡着了,小眉头还紧紧皱着,显然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水淼淼轻轻拍着虎子的后背,眼神望着白渊和白鸾离去的方向,神色凝重。
“没事了,都结束了。”
闫屿安轻声说道,伸手轻轻拂去她发间的雪粒,动作温柔。
水淼淼转过头,看着他脸上的疲惫与担忧,又望了望远处雪山深处——那里是极寒之城的方向,也是所有恩怨开始的地方。
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低沉而悠远:“结束了吗?”
或许这场厮杀真的结束了,尸蛊被消灭,白鸾昏迷,白渊幡然醒悟,村民们也安全回到了山洞。
可二十年前时光回溯欠下的债,极寒之城数万亡魂的怨,墨殇留下的无尽遗憾,还有刻在每个人心底的伤痕,从来都没有真正结束。
雪地上的血迹终究会被新的风雪掩盖,焦黑的残骸也会化为灰烬,可那些被改变的命运,被伤害的生命,被扭曲的人心,不知要多久才能真正愈合。
风又起了,卷起地上的雪沫与灰烬,朝着雪山深处飘去。
木屋的方向传来了药罐沸腾的声响,混着雪绒花淡淡的清香,在寂静的雪地上缓缓弥漫开来。
而这场跨越二十年的恩怨,似乎也随着这缕清香,暂时沉淀了下来,却不知何时,又会掀起新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