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书房后,闫屿安挥挥手,示意周围的人都退下。
随着房门缓缓关闭,房间里的光线也随之黯淡下来,只剩下微弱的烛火在黑暗中摇曳。
闫屿安静静地坐在书桌前,他的身影被黑暗笼罩,只留下冷峻的侧脸轮廓在烛光的映照下若隐若现。
他的眼神深邃而复杂,让人难以捉摸。
他的心中充满了矛盾和困惑。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救水淼淼。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她应该已经死在了乱葬岗,这样一切就都结束了。
然而,当福奴告诉他水淼淼回来了,当他亲眼看到她浑身是伤地躺在床上时,他心中的那一丝犹豫,却在瞬间被一股无法抑制的冲动所取代。
他不知道这种冲动从何而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一个本应死去的人产生这样的情感。
他只知道,当他看到水淼淼那苍白的面容和痛苦的表情时,他的内心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闫屿安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不敢去想是谁把水淼淼送回来的,因为他害怕知道这个答案后,会让他更加陷入混乱和迷茫之中。
是水丞相的苦肉计?想让她以——死而复生的方式,更方便地打探消息?
还是……真的有第三方势力介入?是南境的盐商?还是朝中那些盯着摄政王府的人?
或者……是那个他以为早已不在人世的人?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闫屿安强行压了下去。
不可能。
父亲已经——牺牲了,朝廷的文书、追封的谥号,甚至北境战场带回的那把染血的佩剑,都足以证明。
这么多年,他派人找了无数次,都没有任何消息,怎么可能突然出现,还救了水淼淼?
一定是他想多了。
他揉了揉发疼的额角,对门外道:“去查。查清楚今天乱葬岗附近所有的动静,查清楚是谁把世子妃送回王府的。记住,动静要小,不要打草惊蛇。”
“是,世子爷。”门外的侍卫长应道。
书房再次陷入寂静。
闫屿安看着窗外的月光,想起水淼淼昏迷中皱紧的眉头,想起她后背狰狞的伤口,想起那碗苦涩的药汁。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把水淼淼卷进这场纷争里。
她只是个冒牌的庶女,或许……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而此刻,摄政王府最偏僻的一处阁楼里,一个身着玄色斗篷的男人正站在窗前,看着偏院的方向。
他的面容被斗篷的阴影遮住,只能看到一双深邃的眼睛,和闫屿安如出一辙,却比他多了几分沧桑和疲惫。
“王爷,世子爷已经去看过世子妃了,还亲自喂了药。”一个老仆模样的人站在他身后,低声禀报。
被称为“王爷”的男人——闫瑾脩,缓缓转过身。
他的脸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从眉骨延伸到下颌,却丝毫不减其英气,反而更添了几分凌厉。
“知道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显然是许久未曾开口:“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情况不太好,但世子爷下了命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活她。”
闫瑾脩点点头,目光再次投向偏院的方向,眼神复杂:“她能从乱葬岗活下来,我将她带回接下来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老仆不解:“王爷,您真的觉得……世子妃和当年的王妃娘娘,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嗯。”
闫瑾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当年凌玉说过,她的世界没有蛊术,没有战乱,人们不用为了生存而互相残杀。她说过,她的世界有电灯,有汽车,还有能让人瞬间联系到千里之外的手机这些话,除了我和凌羽,没人信。”
他顿了顿,继续道:“可水淼淼不一样。她嫁进王府后,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都透着一股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古怪。”
老仆恍然大悟:“所以王爷您才会在她被扔去乱葬岗时,悄悄跟上去救了她?”
“我本想问问她,凌玉在她的世界过得好不好。”
闫瑾脩的声音愈发低沉,仿佛被一股沉重的思念所压抑,他喃喃自语道:“却未曾料到水丞相竟如此心狠手辣,她伤势如此之重。我别无他法,唯有先将她送回王府,此处有太医,亦有充足的药材,如此,她方才有一线生机。”
他的身影隐匿在黑暗之中,不敢轻易露面,尤其是在闫屿安的面前。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隐姓埋名,默默追查着当年冰渊之战的真相,同时在暗中守护着闫屿安和南宫凌羽,只为避免他们被卷入更深的漩涡之中。
如今的北屿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涌动。曹明远的残党尚未根除,朝中各方势力皆对权力虎视眈眈,他深知一旦自己现身,只会让局势变得更加错综复杂,甚至可能引发一场无法控制的混乱。
“那接下来……”老仆欲言又止。
“等她醒来再做打算。”闫瑾脩毫不留情地打断了老仆的话,语气坚定而决绝。
他的目光中闪烁着一丝忧虑,接着叮嘱道:“闫屿安那边,你务必多加留意。绝不能让他再次对她心生杀意。”
“遵命。”老仆恭敬地应道。
老仆退下后,阁楼里只剩下闫瑾脩一人。
他缓缓地走到桌前,他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那幅画上,仿佛那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那幅画的色彩并不鲜艳,甚至有些暗淡,但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
画上是一个女子的背影,她站在归雁崖的礁石上,海风轻拂着她的发丝,她的身姿挺拔如松,仿佛随时都会展开翅膀,飞向那遥远的大海。
他凝视着画中的女子,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
那是南宫凌玉,他心中的挚爱。
“凌玉……”他轻声呢喃着她的名字,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画中人的背影,仿佛能感受到她的体温和气息。
“我好像找到一个能知道你消息的人了。”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你再等等,等我把这里的事处理完,就去找你。”
窗外的月光如水,透过窗棂,洒在画上,仿佛为画中人披上了一层银辉。那银辉如梦如幻,让画中的女子看起来更加神秘而迷人。
偏院的灯还亮着,微弱的灯光透过窗户,洒在水淼淼的身上。她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眼紧闭,仿佛沉浸在一个无尽的梦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