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那些手握重权的权贵们口头上将李素当成晚辈。
事实上没有一个人敢看轻李素。
彼此聊的话题都是朝堂国事,与李素说话的语气都是平起平坐的询问和商议。
如候姚这些纨绔子弟者,李素平日虽然与他们玩归玩,但他们在李素心里的分量却明显便没那么重。
见地上躺着的人果然是候姚,李素颇有些意外。
急忙上前两步,蹲了下来。
“侯贤弟?”
“竟然是你?”李素故作吃惊地道。
见李素回来,临川侯长子陈显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候姚右臂已骨折,肋骨也断了两根。
奋力叫回李素后便痛得冷汗直冒,仍躺在地上起不了身。
李素诧异道:“侯贤弟为何这般模样?”
见候姚疼得说不出话,李素吩咐陈卓给他正骨上夹板,随后转身望向陈显。
眼见李素终于还是插手了,陈显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却仍努力挤出了笑脸,道:“侯家如今已不是国公。”
“这位贵人何必自误?”
听到这话,李素缓缓的站起了身子。
陈显的话说得简洁,却一语道破世态炎凉!
落翅的凤凰不如鸡,陈显就是这个意思。
所以他敢以县侯长子的身份揍候姚,因为侯家的国公之爵已被削,而且侯君集牵扯进了谋反大罪。
这个罪是无法赦免的,基本上是不可能翻身了。
李素扭过头,望向陈卓,凑在他耳边轻声道:“这个临川县候是哪里冒出来的?”
“为何以前没听说过?”
李素确实对临川县候很陌生。
说来也在长安城厮混这些年了,无论朝堂权贵,还是纨绔子弟,李素与他们皆有来往!
不夸张的说,长安城里大大小小的权贵,李素不认识的还真的不多。
但是李素可以肯定,自己真不认识什么临川县候……
“公爷,临川县候是去年年底才调任长安城的。”
“临川县候陈平也曾是开国功臣,隋末时是窦建德手下的部将。”
“后来见情势不对,投了高祖皇帝陛下,倒也立过一些功劳。”
“大唐立国后,高祖陛下封赏功臣,陈平受封临川县候,被任为凉州刺史。”
“去年年底陈平被调任回长安,任吏部侍郎!”
闻言,李素恍然,喃喃道:“难怪我不认识他。”
“而他也不认识我……”
随即李素扭头看着陈卓,疑惑道:“你为何知道得如此清楚?”
陈卓咧嘴笑道:“小人与混迹东市的李才甚为投契,他经常和我说起长安城里的是是非非。”
“说面相小人肯定不认识,但只要报出名头,小人多少还是知道几分来历的。”
“李才说了,要让小人记住这些权贵的名头和来历。”
“将来若公爷若与他们起了冲突,也好让公爷您决断进退……”
李素笑着点头:“你们倒也尽心尽责。”
迟疑了一下,李素又问道:“那位临川县候突然被调回长安,而且直接被任为吏部侍郎。”
“……应该抱了哪位权贵的大腿吧?”
闻言,陈卓点了点头:“公爷所料不错。”
“李才说起过,那位临川侯去年攀上了长孙家,长孙宰相恰好分管吏部。”
李素:“……”
李素又点头,话说清楚便明白了。
看来今日遇到了一位事业恰好正在上升期权贵的倒霉儿子……
转头看着虚弱地躺在地上的候姚,再看看神色阴沉的陈显。
李素目光平静,语气淡然地道:“不管你和候姚有何仇怨。”
“此刻开始,一笔勾销!”
听到这话,陈显瞳孔猛地缩成针尖大小,神色愈发阴沉了。
“这位兄台欲插手此事?”
李素点头:“不错,我插手了。”
陈显愣了一下,怒道:“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李素!”
“李素是谁?”陈显露出迷惘之色。
随即陈显忽然一惊,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顿时变得惊怖:“李素!”
“那个……李素?”
李素揉了揉鼻子,慢吞吞地道:“虽然你表达得不清楚,但我还是明白你的意思。”
“没错,我就是那个李素。”
陈显仍震惊地看着他,吃吃地道:“姑……姑苏县公,李素?”
李素有点不耐烦了:“没错,姑苏县公李素。”
“全天下或许叫李素这个名字的人不少,但我敢保证,如此英俊的李素就只有你眼前这一位。”
“除此别无分号。”
陈显额头不知不觉留下了汗。
李素的名字他当然不陌生,因为李素太有名了。
他干过多少大事,为国立过多少功劳等等,陈显这种纨绔子弟并不太关心。
不过李素多年前便敢跟东宫太子叫板,敢在东市公然废了吴王属官,甚至敢作长赋在大殿上讽刺当今天子……
人的名儿,树的影儿!
李素只说出了自己的名字,陈显顿时便知道他是谁了。
不需要亮出身份,不需要摆排场,只是一个名字,临川县候惹不惹得起便一目了然。
陈显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呼吸也情不自禁急促起来。
李素静静看着他的表情,然后笑了。
“看来,你应该听说过我。”李素淡淡地道。
陈显脸色仍很难看,但他还是努力挤出了一丝笑容:“原来是李公爷当面,恕愚弟多有得罪了。”
“愚弟举家甫入长安,眼拙不识金玉。”
“李公爷恕罪,恕罪。”
李素笑得很灿烂:“小侯爷客气了,不打不相识,你我也算有缘。”
“今日倒是我失礼了。”
听到这话,陈显飞快瞥了一眼地上的候姚,然后强笑道:“李公爷,愚弟对您可是神交已久,来长安后一直想着拜望您呢。”
“只是愚弟怎么也没想到,你我相识竟是今日这般场合。”
“实在是……”
李素摆了摆手:“相逢即是有缘,不管什么场合都没关系的。”
二人互相说着一些没营养没含义的客套话,明明话题尴尬且空洞。
可二人说话的表情却无比认真,刻意营造出一种和煦友善的气氛……
只不过,火药味还是没有完全消散。
候姚还躺在地上,事情已经发生,不是几句客套话便能交代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