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睡到下午时分醒来,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后。
目光呆滞地坐在躺椅上出神。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监正大人目前处于魂魄尚未归位的状态……
这个时候最好不要惊扰他,会挨揍的!
小半个时辰后,李素魂魄终于归位了。
神清气爽地活动了一下脖子,端起桌几上的凉水漱口。
然后才用三根手指轻轻拈起一块黄金酥塞进嘴里,动作很优雅。
藏在北院围墙拐角,一直盯着李素动静的许敬宗知道,这个时候才是监正大人正眼看他的时候!
三两步跑来,许敬宗酝酿许久的眼泪喷薄而出。
“监正大人,下官……呜呜呜。”
“呜呜呜……”
看到此,李素笑得很暖男:“许少监何事伤怀?”
“说来听听,本官给你做主。”
许敬宗感动得真哭了,这才是正常的出牌套路啊……
然后许敬宗连忙把户部要钱的事,来来回回的详细说了半天。
脸上愤愤不平,又哭又叫……
“度支司的郎中说,今年户部只拨钱一万贯。”
“还说今年大唐征战薛延陀,耗费国帑近百万,国库入不敷出。”
“连朝臣的俸禄都减了,根本不可能再有钱投进兵仗局,下一次拨钱只能等到明年开春!”
闻言,李素笑了:“许少监前几日毫不犹豫将财权接手,原来是主动肩挑重任。”
“本官佩服!”
“要钱这种事,古往今来一直都是颇为艰难的。”
“度支司不肯痛快给钱,许少监多要几次便是。”
说罢,李素换上一副语重心长的口气,沉声道:“告诉度支司的人,必须要给钱!”
“不给钱,你就去户部的大门口长跪不起。”
“看他到底给不给!”
许敬宗:“……”
许敬宗心一沉,上次讨要财权的下场果然很不妙。
看这情形,兵仗局的财权这是要讹上自己的节奏啊……
“监正大人明鉴,下官已向度支司讨要过许多次了。”
“度支司的郎中越来越不耐烦,后来几次看到下官便绕路走……”
“今日上午下官又去了一次,那郎中竟……竟然命差役把下官轰出了户部大堂。”
“监正大人,下官真的没办法了,真的没办法了啊!”
李素哈哈一笑,重重拍了一下许敬宗的肩:“少监就是喜欢开玩笑,兵仗局上下谁不知许少监是手眼通天之辈?”
“本官相信你一定有办法的,再去度支司一次。”
“说不准郎中大人就答应了呢!”
说完,李素将许敬宗往大门外一推。
许敬宗踉跄着回过头,发现李监正已不见了踪影……
于是第二天,李素走进兵仗局就听到一个不好的消息。
许敬宗病了。
病得很严重!
许家住在长安城里,据说晚上突然中风了。
请来了大夫瞧治,治了半天都没治好,开了一堆药后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李素呆了半晌。
许敬宗仿佛早就预料到晚上会中风似的,昨日离开兵仗局之前,就把所有的帐簿规规矩矩摆在桌案上。
每一笔帐一目了然,完全是给自己放长假过黄金周的架势……
这老滑头!
李素摆手一笑,只好亲自出马要钱。
第一次登户部的门,李素表现得很随和。
穿得也很随和,没带任何随从。
一匹马,一个人,一块腰牌。
简简单单到了户部官衙前,进门只找度支司。
度支司是户部下属司局,最大的官是郎中!
来之前打听清楚了,郎中姓王,名德伦,给不给钱只由他说了算。
果然,第一次登门便尝到了坐冷板凳的滋味。
许敬宗没说错,度支司对兵仗局很冷淡!
不止是兵仗局,只要是登门来要钱的,度支司都冷淡……
度支司这种衙门,不来要钱平日里谁愿踏进一步?
于是里面从差役到文吏,人人板着一张脸,活似来访的客人欠了他们八百贯钱似的。
李素觉得他们搞反了,度支司才是欠钱的一方好不好……
很新奇的经历,从来到大唐到今天,李素这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冷淡对待。
前堂偏房里坐了一个上午,王郎中根本没露面。
下面的差役更是连一杯凉水都欠奉,就把李素孤零零扔在屋子里不闻不问。
李素笑得很甜。
没关系,自己是侯爷,是监正!
涵养这东西如何体现?
就是在这种时候……
终于到了晌午时分,李素发现自己饿了。
人在饥饿的时候,涵养这东西似乎没了作用。
忍着怒火走出屋子,顺手拽住一名路过的差役。
“你们王郎中呢?”
差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使劲挣脱李素的手,不耐烦地冷哼:“郎中大人无暇,这位上官明日再来吧。”
李素深吸一口气,缓缓问道:“明日我能见到王郎中吗?”
“或许能,或许不能。”
“郎中大人每日见那么多官儿,说不准哪天才能轮到你。”
李素怒了,小小度支司里都是些什么东西,连个差役都敢对他如此说话?
毫无预兆的,李素一脚狠狠踹出!
差役猝不及防被踹得后退几步,收不住势一屁股坐倒。
愣了一下后猛地跳了起来,脸气得通红指着李素,又不敢还手……
只好大声怒道:“你怎打人?”
“再问一次,明日我能见到王郎中吗?”李素再次重复问道。
“小人不知!”
满腹怒火出了度支司,李素正待骑马回兵仗局。
忽听身后一声熟悉的怪笑。
“哇哈哈!”
“贤弟哪里跑,遇上是缘分。”
“与哥哥我青楼喝酒去!”
李素回头,却见一群穿着五颜六色华袍丽装的年轻人骑着马。
为首那人正是程怀亮!
没等回过神,程怀亮便飞快下马,勾住李素的脖子。
“这是俺老程的兄弟,姑苏县候李素。”
“想必大家都听过他的名号,都过来认识认识!”
众人明显是纨绔子弟,原本见李素穿着绯色官袍有些不屑。
听程怀亮介绍后却纷纷下马,客气地拱手施礼。
程怀亮也很尽责地一个个介绍:“这是杜家的老二,杜荷。”
“这是房相家的老二房遗爱,这是个要饭的……咦?你是谁?”
“哦,这个要饭的我不认识!”
扔了几文钱,乞丐连忙跑远。
盘腿坐在长安西城一家青楼的偏厅里,面前的矮脚桌上摆满了美食。
两名美貌姑娘一左一右将李素架在中间。
一个给他布菜,一个给他斟酒。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李素有点郁闷兮……
很莫名其妙啊!
刚才一肚子怒火准备回兵仗局发一支穿云箭,然后等着千军万马来相见。
把度支司那个狗屁郎中揍得连他爹都不认识!
可半路却被一群纨绔子弟拉到青楼喝酒了!
这叫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