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亲自将李承乾送出大门外。
没多久，太子的马车已消失在乡间的小道上。
李素负手慢悠悠踱进了前院。
前院的银杏树早在入秋便已渐渐萧瑟，树干上只剩一堆杂乱的枝条，迎着寒风轻轻招展。
李素走进前院，正打算进屋暖暖身子。
突然听到背后传来轻碎的脚步声，武氏熟悉的声音传来。
“侯爷为何拒绝太子？”
李素头也没回道：“你不觉得他的长相和气质和我很不搭吗？”
武氏：“……”
身后没了声响，李素停下脚步，转过身笑看着她：“记住，不论任何朝代。”
“终归都是一个看脸的世界！”
闻言，武氏哭笑不得：“侯爷，您……莫闹了行吗？”
李素正色道：“谁闹了？有一张好看的脸多么重要，你难道不知道？”
“正所谓英俊者多助，丑陋者寡助！”
武氏轻笑一笑，笑靥娇媚。
如寒冬里绽开的腊梅，清澈明亮的美眸水波流转，连李素都情不自禁心旌一荡。
见李素微微失神的模样，武氏愈发得意，娇嗔似的白了他一眼：“侯爷可真是大唐权贵里的异类。”
“就连选择辅佐皇子也得先挑脸。”
“那些长得丑的皇子上哪说理去？“
见武氏风情妩媚的美眸盯着他，李素干笑两声赶紧扭过头去。
这女人又开始作妖了……
不能给她好脸色，否则自己就成了她嘴里的唐僧肉。
李素的反应令武氏有些失落，她是个聪明的女人，也渐渐懂得进退二字的重要。
于是很快调整了心态，正色道：“侯爷，恕奴婢无礼。”
“侯爷今日拒绝太子本宫的拉拢。”
“可能……有些不智。”
闻言，李素挑了挑眉：“不智？”
“嗯，你说说，为何不智？”
武氏也不忸怩，落落大方道：“自魏王谋反事败，长安城内暗流涌动！”
“想必揣测圣意的朝臣，和世家门阀必然不少。”
“朝堂势力将会面临一番大调整，对朝臣和门阀来说。”
“无论是从长幼嫡庶顺序，还是如今太子在朝野中的人脉，或是陛下的圣眷。”
“太子李承乾都是理所当然的是下一代皇帝唯一人选……”
看着李素平静的脸庞，武氏轻轻叹息道：“今日太子亲自上门拉拢侯爷，说明他对侯爷甚为器重！”
“若侯爷今日答应下来，果断投了他。”
“得两代帝王荣宠，若干年后位极人臣亦翘首可期！”
“侯爷向来高瞻明断，从腾达之日开始便为李家谋万世之业。”
“为何今日却行此下策，拒太子于千里之外？”
“恕奴婢愚钝，实在看不懂侯爷所思所想，还请侯爷为奴婢解惑。……
一番话说得诚挚真切，李素心中暗叹。
如果，这个女人真能为自己效忠一生。
对自己和整个李家来说，自是万幸之事！
可惜，他和她只有短暂同路的缘分。
未来遇到岔路，他和她必然是分道扬镳的结局……
大家的道不同，终究是不相为谋！
看着武氏带着几分焦急的脸，李素笑了笑：“你说的确实有道理，若太子确定已是未来的皇帝，我今日所为，已是取死之道。”
“不过……咱们回到问题的源头。”
“你觉得太子李承乾……果真是未来大唐皇帝的唯一人选么？”
武氏猛地抬头，盯着李素平静的脸，神情渐渐露出震惊之色、
“侯爷，您的意思难道是……”
李素笑道：“我没什么意思，只是提醒你，凡事不可说得太绝对！”
“众所周知的事情，不一定就是必然会发生的事。”
“也许它有一个令天下人意想不到的结果。”
看着武氏怔怔的表情，李素朝她一笑，然后转身朝屋子走去。
“侯爷留步！”
武氏急忙唤道。
李素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她。
武氏脸孔涨得通红，带着几分急切道：“侯爷恕罪，奴婢愚钝，越来越不明白了。”
“还请侯爷提点几句……”
李素叹了口气，道：“谁会当皇帝，此事对你很重要么？”
“你为何如此着急？”
闻言，武氏苦笑一声：“奴婢急的谁当皇帝，那些事离奴婢太远，而且毫无干系。”
“奴婢急的是自己！”
“可是今日，侯爷言中之意却分明提示下一代皇帝另有人选。”
“奴婢百思不解，不得不惶恐至极。”
“也不知是奴婢认识侯爷后自己越变越笨，还是朝堂的水越来越浑浊，奴婢越来越看不懂了……”
幽幽一声叹息，武氏凄苦道：“若奴婢所思皆错，那么奴婢留在侯爷身边还有什么意义？”
“若奴婢只是一个目光短浅不识时势的粗鄙村妇，奴婢有何颜面留在侯府？”
“此事侯爷若不能为奴婢解惑，奴婢在侯府内……实在不知如何自处了。”
李素恍然。
看来立新皇帝的谜团令武氏开始怀疑人生了……
自身存在的价值被一再的否定，难怪如此凄苦惶然。
随着年岁愈长，她的容貌也会发生变化，唯一所恃者只有自己的智谋！
如果连智谋也被一否再否，即使武氏有一颗不甘平凡的野心，如今赫然发觉自己的本事配不上野心。
只怕想死的念头都有了……
李素叹了口气，如果这个女人若干年后会成为自己的敌人。
那么此时此刻只消再狠狠打击她一次，她以后的人生轨迹恐怕截然不同！
大抵会泯然于俗世，碌碌而终。
李素自己从此亦可少了一个后患。
然而，一个原本应该光芒万丈，挥斥方遒的巾帼豪杰。
只因为认识了一位原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人，而从此变成了一个庸碌平凡的俗女子。
李素总觉得心中不忍，没有原因，就是觉得不忍。
真正的人上人，无论遇到任何打压。
但凡有一个契机，终究还是会绽放出应有的光芒！
李素拦不住，只能提早预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