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爽了,但这本新的氏族制却令那些千年门阀世家不爽了。
没招谁没惹谁的,凭什么我就末等了?
可是,江山毕竟姓李,李世民说的话就是理!
不仅是氏族制,自李世民登基后,针对山东豪门的打压就从来没有停止过。
力度一年比一年大,从土地到税收。
从人才荐举到军队管理,处处刻意削弱世家门阀的影响,有意识地将统治权朝长安城集中。
门阀世家心里憋了口恶气无处发泄,怎么办呢?
你李家能背地里搞小动作,我们门阀世家当然也不是吃干饭的!
于是各大门阀联合起来,大儒和名士们得了授意,一个个摇身一变。
不管朝廷发布什么政令,到了门阀的嘴里便是祸国殃民的恶政……
更何况李世民自己不争气,玄武门干过一桩亏心事,这下算是被门阀拿住了把柄。
众口铄金往死里黑他,天下一旦出现灾害,便是今上无德,而至天谴云云。
晋阳这次的民乱,大抵便是李家和山东豪门相爱相杀的产物。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拼音。
毕竟这可是能摧毁他们世家根基的东西,容不得他们半点懈怠!
皇权与世家的恩怨很复杂,有爱也有恨。
当年心口的朱砂痣,如今成了恶心人的一抹蚊子血。
分手没有吻别,只有抄刀互砍,一边砍,一边流泪说来啊,造作啊,互相伤害啊……
画面非常感人。
当然,更难受的还有蒋县令!
因为自从李治一行来到晋阳后,蒋县令行事一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无论言行举止,还是演技,都是正义凛然且天衣无缝的。
他想不通,李素为何莫名其妙的就怀疑到他身上了……
“李侯爷,你是怎么看出我的身份的?”
“还请侯爷不吝赐教,否则我死亦难瞑目!”
蒋县令语气坚决地道。
李素回过神,深深看了他一眼:“蒋县令,因为你做得太完美了……”
蒋县令:“……”
完美也有错?
李素瞥了他一眼,接着道:“我这人疑心病重,而且有点霸道。”
“我觉得世上除了我自己,应该再没有第二个完美的人了。”
“谁若表现得太完美,便会引起我的怀疑……”
这次不仅是蒋县令,就连李治都无语了。
“自我和晋王殿下来到晋阳,眼里只看到蒋县令忙前忙后,为乡亲四处奔波。”
“该哭的时候哭,该喜的时候喜。”
“仿佛已经完全跟乡亲们融合在一起……”
听到这里,李治忍不住插嘴道:“李素,这也没错啊!”
“咱们经过晋州的时候,晋州刺史不也是这样的好官吗?”
李素笑了笑,缓缓的坐了下来:“殿下,有时候眼见并非真实,这一句话我希望殿下能够记住。”
“因为晋州刺史是好官,所以他被百姓爱戴,所以晋州出了乱子他能够很快稳住局势。”
“而晋阳却不一样,殿下还记得吗?”
“我们刚到晋阳时,看到百姓的情绪并非愤怒或忧愁,而是麻木不仁!”
“蒋县令,本候问你,一个真正被百姓爱戴的官,就算治下的百姓就算再难、再苦,也绝对不会露出这种如同行尸走肉的表情。”
“或者说,晋阳百姓早已被茶毒太深,他们经历过一次又一次遍体鳞伤。”
“所以才会有如此作态,甚至连反抗都没了力气。”
“蒋县令,你来告诉我,这是人性吗??”
“当然,本候相信你没有祸害百姓的心思,但你后面的门阀不会这么想。”
“说你为虎作伥也好,说你身不由己也好,总之晋阳的百姓这几年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这个,是我怀疑你的第一个理由。”
蒋县令露出惊讶之色,随即垂头黯然不语。
李素继续侃侃而谈:“第二个理由,晋阳民乱是事实。”
“蒋县令这些日子前后奔走,做出的每一个决定在我看来都是恰当的,合适的。”
“但是以你为首的官府,在做出了正确的决定后,局势却越变越乱。”
“官府对治下的控制力低到这等地步,这是很不正常的!”
“蒋县令,我和殿下刚到晋阳的那一天,你被村民殴打致伤。”
“想必也是你上演的一出苦肉计,为的是博取我和殿下的信任吧?”
目光一瞥李治,李素含笑道:“殿下,还记得那位值守晋阳宫的老宦官吗?”
李治愕然点头。
李素的笑容带着几许寒意:“想必这位老宦官,怕也是被门阀收买了。”
“否则晋阳搞得这么乱,身为晋阳宫副监却没有向长安禀报任何消息,这怎么也说不过去!”
“晋阳地面上的毒瘤太多,咱们一个个的挖掉。”
扭头望向刘卓,李素冷冷道:“刘将军,马上派人去晋阳宫。”
“拿下值守晋阳宫的所有宦官宫女,特别是那个老宦官,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辨别忠奸!”
刘卓抱拳凛然领命,转身匆匆离去。
垂头丧气的蒋县令猛然抬头,眼中露出震惊之色。
李素朝他咧嘴一笑,挑了挑眉毛:“意外不意外?惊喜不惊喜?”
看着神色震惊的蒋县令,李素笑道:“还有第三个怀疑你的理由,蒋县令想不想听听?”
蒋县令:“……”
蒋县令渐渐收起了震惊的神情,面无表情地看着李素。
“既然你这么有诚意的看着我,我还是说了吧。”
李素笑了笑,接着道:“前几天我翻阅晋阳县志,这一翻就是好几天。”
“老实说,我还真没有这么用功看过书,这次来到晋阳算是破例了……”
“县志呢,写得很详细,只不过详细的部分却是在蒋县令上任之前。”
“待到蒋县令上任后,县志里的内容实可谓乱七八糟,东拉西扯,乱得毫无章法!”
“本地县志可是历任县令必须要完成的公务,当时我就在想,一个为官清正,心怀黎民的好官。”
“为何治下书吏修的县志却一塌糊涂,叫人无法直视?”
“难道这位好官和我一样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