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慢慢的过去，长安表面仍一片平静。
最近的被长安臣民津津乐道的大事件，只有魏王李泰说的那句混帐话，以及被李世民打断了腿的消息。
表面平静，但朝堂的表象之下却是暗潮汹涌！
长孙无忌，房玄龄，李靖这些重臣每日都被召进太极宫。
其余的朝臣则各自串联，议论。
令这些人动摇的不仅仅是魏王的混帐话，而是说出这番混帐话以后衍生出来的恶劣后果！
任何人站队之前，首先要对比的，其实跟买东西的道理一样。
正所谓货比三家，觉得哪一家最实在，最有前景，他们才愿意掏钱。
站队也是一样！
当然，太子李承乾不需要表达什么，只需要亮出身份，便足以令许多人摆明立场了。
不出意外的话，他就是未来的大唐皇帝了，不站他这边还能站哪边？
相比之下，李泰笼络人心艰难多了，名不正，言不顺。
按道理说，他根本连夺取东宫的想法都不应该有！
可惜的是，李世民这个失败的父亲毫无保留毫无底线的宠溺给了他错觉。
或许李泰本来是个好孩子，然而李世民的宠溺却滋长了他的野心。
渐渐的，这个好孩子也变了味道，开始不择手段欲将兄长取而代之……
在李素眼里，不管是李泰、还是李承乾，都是个悲剧人物。
因为他们都活在在一种非常逼真的假象里而不自知！
如猴子捞月，又如夸父追日，看似近在眼前触手可及的东西，伸出手却是一片虚无幻相。
谁能想象得到，下一任的太子人选爆出了一个大冷门呢？
此刻，李承乾仍兴奋不已，他非常笃定自己废掉魏王之后，那以后自己的太子之位就稳了。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时机！
因为李素的算计，魏王已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他只需要轻轻往魏王的背上压下最后一根稻草，这个庞然大物便会轰然倒地，永世不得翻身！
李素也笑，整个大唐只有他最清楚谁是最后的赢家。
这是绝顶的机密，就算他此刻告诉李承乾，叫他别忙了，就算魏王倒了也轮不到你。
李承乾的反应想必也是嗤之以鼻的……
权欲野心存在这么多年，蝇营狗苟这么多年，成功只离他一步了。
这种关键时刻，他怎会相信李素的话？
所以李素选择沉默。
人就是这么可爱的动物！
即将一头栽进坑里时，旁边若有人拉他一把，告诉他前面是个坑你别跳。
大多数人通常都不会信的，往往非要真的一头栽进去了。
痛了伤了，才会相信这果真是个坑……
悔恨这种东西，基本上都是这样栽进坑里的人所独有的。
“如今朝堂议论纷纷，魏王失德离心，父皇多次召长孙舅舅，房相等人进宫议事，想必已动了废黜之念。”
“承乾求李兄赐教，孤下一步该如何做，才能让父皇愈发坚定废黜之心？”
李承乾长揖为礼，满脸正色。
李素笑道：“殿下王府里谋士如云，皆是才德兼备之人！”
“殿下该如何做，他们会给你正确的答案。”
“你问我一个懒散疏惫之人，却是缘木求鱼了。”
李承乾跺了跺脚：“哎呀，李兄你就莫矜持了，这都什么时候了！”
“孤东宫里那些货色，孤难道不清楚吗？”
“他们只会劝我赶紧进宫在父皇眼前晃来晃去，顺便告魏王的状，说他平日对孤多有欺压等等
“然后让父皇对魏王越发厌恶，这种蠢法子孤能用么？”
李素噗嗤一笑：“你都招了些什么人呀。一个个都是落井下石的行家。”
李承乾叹道：“不怕李兄笑话，我东宫谋士虽多，但大多都是一些读死书的呆子和庸碌之辈罢了。”
李素想了想，道：“殿下如果真欲废黜魏王，此千钧之时，万不可轻举妄动！”
“陛下或许有了废黜之心，此时或许正在迟疑不定。”
“殿下你若选择在这个时候上窜下跳，必然适得其反！”
“此举落在陛下眼里，恐怕对殿你有弊无利。”
李承乾直起身子，面带喜色：“听君一言，果然振聋发聩，受益良多！”
“依李兄的意思，此时我索性隐忍不发，冷眼观变？”
李素笑道：“不，这个时候你应该向陛下上表，态度坚决地站在魏王一边说话。”
“从兄弟情义说到国本动摇，说魏王以前多么勤学为善，如今偶有失言，不过是酒后醉语。”
“劝你父皇不可因小过而施重惩……”
“总之，这次你就当是魏王的铁杆心腹，来一个兄友弟恭。”
“一心一意全站在他那方说好话，进美言！”
李承乾小眯缝眼一耷拉，顿时有些不乐意了：“要孤为他进美言？”
“李兄，你莫闹了……”
“本来情势一片大好，魏王就差一步便被推倒了。”
“孤若为他美言，父皇万一真听进去了，不再计较魏王的过错了，孤该怎么办？”
李素轻笑一声：“殿下，欲进先退，欲取先予！”
“你父皇是万众拜服的天可汗，不是软耳根子，他行事极有主见！”
“不可能因旁人一句话而摇摆。”
“殿下你上表只是表明你的态度，向你父皇表现你善的一面，让你父皇对你更高看一眼……”
说着说着，李素有点不耐烦了：“殿下，你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
“我们能继续聊下去吗？”
李承乾毕竟是聪明人，其实李素说完后，他便大致明白意思了。
此刻再细细一琢磨，两只小绿豆眼不由一亮，奈何眼睛太小，亮度有限。
“‘欲进先退，欲取先予’，李兄高才啊！”
李承乾赞道。
李素眨眨眼：“殿下明白意思了？”
“明白了！”
李素接着道：“还有，明里你上表，暗里，你还是需要做点别的事的。”
“比如……给这件事再添上一堆火。”
“让魏王殿下往悬崖边再迈一步……”
李承乾急道：“李兄快说……”
“快说……”
李素只打算当个看客，至少前期是个看客。
看客别无所求，只希望更热闹点，因为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嘛……
李承乾被带坏了，以前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跟李素来往了两次后，被他开发了脑洞，于是事件渐渐朝李素希望的方向发展。
两个聪明的坏人凑在一起琢磨出来的坏主意，当然是属于坏到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的那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