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窑洞内,陈四望着夜空的雨,忧心忡忡不停叹气。
他很担心李素,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李素到底在长安城里干什么!
越是无知,便越感到恐惧。
“怂娃……他到底在干啥咧?”
陈四喃喃自语。
刘卓也在窑洞里,借着外面微弱的夜光,他正一下又一下地磨剑。
剑刃已经磨得很锋利了,雪白的刃面在夜色下折射出冷森的光。
光芒微微颤动,仿若一抹有脉搏有呼吸的秋泓!
一柄看不出质地的利剑握在手中,人与剑在一下又一下的磨合中渐渐融为一体。
刘卓是个很沉闷的人,性格内向得发指。
李素以前无数次逗他说话,皆无功悻悻而归……
刘卓的世界似乎很贫瘠,每天除了在军中里练武,别的事情似乎很难引起他的兴趣。
虽然性格沉闷,但李素知道刘卓是个真正可以托付大事的人!
相比之下,沉默寡言的人更能得到李素的信任。
嘴皮子笨的人往往心思很单纯,没有什么坏心眼,答应的事抛头颅洒热血也一定会做到。
所以李素放心地把全家老小的性命交给了刘卓,他相信刘卓不会辜负自己所托。
男人之间的信任,就是这么简单。
看到陈四忧心如焚的模样,刘卓的嘴唇蠕动几下,难得地开口安慰道:“陈老爷,侯爷不会有事,您放心。”
显然,不善言辞的他连安慰人的话都说得那么苍白无力。
陈四反而更担忧了。
“咋会摸事咧?”
“李素那混账东西肯定闯咧大祸,他到底干了啥?”
刘卓想了想,道:“不是他干了啥,而是别人干了啥。”
“应该是魏王吧……”
闻言,陈四一呆,接着倒吸一口凉气:“他咋又跟魏王干上咧?”
刘卓又想了想,用自以为很走心的轻松语气安慰道:“也没什么,大概就是魏王造个反,然后侯爷不让他造反……”
陈四:“……”
“嘶——”陈四两眼圆睁,眼珠子差点弹出眼眶:“魏王……造反??”
刘卓仰头思索了一下,仿佛自我确认过以后,才很认真地点头:“没错,魏王造反!”
陈四腾地一下站起身,急道:“魏王造反,他去干啥?”
刘卓疑惑地道:“我刚才没说吗?”
“侯爷不让他造反呀。”
陈四:“……”
漆黑的窑洞里,二人久久对视无语。
良久,陈四爆发了:“你们是要气死我吗?”
“魏王造反让他造便是,他一个混小子掺和个啥?”
“这种事也是他能掺和的?嫌命长了吗?!”
刘卓语气仍然很轻松,丝毫不受暴怒的陈四影响。
一边垂头磨剑,一边淡淡地道:“侯爷有李才,和一众混迹江湖的老把式护着,定然没事的。”
“再说魏王败局已定,陈老爷您就当侯爷进城看热闹去了……”
陈四只觉眼前发黑,脑子一阵阵的晕眩,呼吸也急促起来。
跟这个木头疙瘩真的没话聊了。
不仅是代沟,简直连次元都不同……
时间慢慢的过去。
大雨夹杂着雷电,瞬间将天地照得雪亮,接着又沉入一片漆黑。
嘈杂的雨声掩盖了一切正常或不正常的声音,包括脚步声。
话不投机半句多的二人只好各干各的事。
陈四在窑洞里来回踱步,神情焦急咬牙切齿,而刘卓却一脸淡定的磨剑,一下又一下。
忽然间,窑洞外传来一阵反常的沙沙作响!
磨剑的刘卓和来回焦急踱步的陈四同时停止了动作。
黑暗中二人迅速对视,条件反射般同时屏住了呼吸。
刘卓眼皮跳个不停,随手一挽,雪亮的剑刃在黑暗中绽出两朵漂亮的剑花。
同时刘卓的身子也动了起来,整个人像只游墙的壁虎似的,紧紧贴在窑洞的土墙边一动不动,仿若石化。
敌人毫无征兆地出现了。
在这个雷雨交加的深夜,出乎意料的精准,仿佛老练的猎人准确地找到了猎物的巢穴!
窑洞内的刘卓神情依旧冷酷,世上似乎已没有任何事情能令他动容,包括死亡。
沙沙的异响越来越频繁,刘卓握紧了手中的剑。
头靠在土墙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在出手凌厉一击之前让身体的状态达到最佳。
漆黑的夜空咔嚓一道闪电,瞬间将天地照得亮如白昼,闪电划破夜空的一刹。
刘卓和陈四看清了窑洞外的一切,然后脸色都变得非常难看了。
百多号人躬着身,猫着腰,如一群发现猎物的土狼,一步一步朝窑洞接近……
李素对自己的安排自认很周全,从针对魏王的行动,到保护家小的举措。
左思右想,自觉面面俱到,几乎天衣无缝!
然而,几乎二字毕竟不是个绝对的词。
事实上,他的安排出现了漏洞。
不是因为思虑不周,而是低估了人性的丑恶……
一个内心充满阳光的人,对丑恶的认识终归有些不足的。
站在阳光里的人,永远无法清楚认识到,阳光背面的阴影深处里隐藏着怎样的畸形和丑陋。
李素是凡人,和大多数凡人一样。
他有喜有悲,有优点也有缺点。
凡人做人做事不可能完美,一丝丝的疏忽总有被敌人抓住的时候,比如现在。
很快,雷声隆隆,大雨倾盆!
低矮的窑洞外,百来名黑衣汉子手执横刀,目露冷光,一步步地朝窑洞接近。
百人的阵势很有讲究,他们呈半圆散开,圆阵六十人左右。
后面四十人则在圆阵外面拉弦搭弓,箭尖直指洞内!
窑洞洞口的每一寸空间都在弓箭的范围之内,任何人从洞内突围,哪怕冲破了圆阵也会受到第二道弓箭防线的无情打击。
显然这些人打着赶尽杀绝的主意,不打算留一个活口了。
窑洞内的人早已睡着,对外面的动静毫无察觉,而陈四和刘卓的心情却越来越沉重。
毫无预兆的,今日竟已陷入绝境!
此时的态势很危急,百名不明身份的敌人悄然摸近窑洞,离洞口不足五丈。
李素事先派人挖好的四个窑洞里,三个窑洞的人全都睡着了。
唯一仅剩的一个窑洞内只有陈四和刘卓还清醒着。
更要命的是,因为陈婉儿的坚持,家中护卫大部分被她派去保护李素的安危!
剩下的守护李家人的护卫却仅只几十人左右。
也就是说,加上陈四和刘卓,窑洞内精通技击搏杀之术,真正能上得了阵仗的人只有十五十四人!
而敌人却有高达五百人。
完全是以一敌十的情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