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不是坏人,事实上贞观之治为后面两百多年的盛世打下坚实的基础。
长孙无忌作为宰相和李世民的第一臂膀,其功不可没!
不是坏人的人,不一定是好人。
因利而趋,因祸而避,长孙无忌也无法免俗。
因为长孙家太庞大了,在朝堂里所处的位置也太显眼了!
暗地里不知多少双眼睛冷冷地盯着他。
若欲维持眼下家族鼎盛的局面,并且继续发扬光大。
长孙无忌便不能冒一丁点风险,任何一个稍嫌草率的决定,都有可能把长孙家带进万丈深渊。
如今的李素在长孙无忌眼里看来,就是一个风险。
他认为李素干了一件蠢事,一件就算被原谅也极可能永失圣眷的蠢事。
对长孙无忌来说,自李素干下这件事以后,李素对长孙家已没有太多的价值可利用了。
很现实,但这就是世情人心。
当然,世上不乏理智的人,自然也不乏冲动的人。
像长孙无忌这种任何时候都非常冷静理智的人,毕竟只是少数。
大多数人想说什么话,想做什么事,往往不需要考虑太深远。
尤其是行伍出身的汉子,性格更是直爽豪迈,爱憎分明!
李素入大理寺监牢的第二天,太极宫外的广场上,徐徐行来一支骑队。
离宫门尚距三十丈时,骑队顿止,纷纷下马步行。
尉迟恭一身紫色朝服,头戴纶帽,腰系玉带,一脸阴沉地走在最前面。
没走多远,便听到身后传来马蹄声。
尉迟恭转身,却见程知节骑马驰来!
快到广场边缘也丝毫不见勒马,一直骑到尉迟恭的身前,程知节这才猛地一勒缰绳,马儿听话地止了步。
“老杀才,世上每天那么多人死。”
“你怎么还不死?”尉迟恭没好气地骂道。
程知节哈哈一笑:“当年瓦岗寨时,部将捉了个观里的老道士给俺算过命。”
“老道士说俺有耄耋之寿,活到八十不成问题!”
“想看老夫蹬腿的话,你在坟里慢慢等吧。”
二人脾气性子不对付,互相对骂了几句。
骂得正是兴气时,身后又有马蹄声传来。
李绩单人单骑,不急不徐地朝宫门行来。
到了广场边缘,李绩非常懂规矩地主动下马,然后牵着马朝二人走去。
程知节大笑道:“今日可巧了,都是进宫觐见陛下?”
“难得撞到一起,待会出来后找家酒肆同饮几杯如何?”
李绩斜眼朝程知节一瞥,冷哼道:“话不投机,这酒老夫怕是喝不下。”
“稍停若大黑子有雅兴的话,咱们不妨同饮一番?”
尉迟恭今日显然有心事,闻言强笑了笑,道:“茂公所言正合我意,稍停出宫后同饮。”
“嗯……就你我二人便可。”
二人一句话便把程知节孤立了。
奈何程知节脸皮极厚,闻言也不生气,反而笑得更灿烂:“俩老杀才多大把年纪了,还玩这种孩童游戏?”
“老夫偏要与尔等同饮,敢不带上俺老程,信不信把你们饮酒的酒肆活拆了?”
李绩指着他笑骂道:“老匹夫你莫非不知自己多招人厌,脸皮厚到这种程度也不容易。”
“昔年抢老夫的军功,如今窜出来抢老夫的酒喝。”
“老夫前世欠你的不成?”
提起军功这个话题就伤心了,程知节立马翻脸,圆瞪两眼怒道:“当年平东突厥,老夫领军趋定襄。”
“逼颉利可汗败走白道,让你老匹夫守在云中白捡了便宜!”
“否则岂有你如今旷世之功?”
“老匹夫你拍拍良心说,到底谁抢了谁的军功?”
闻言,李绩翻了翻白眼:“颉利小儿在老夫眼里不过土鸡瓦狗尔,就算没有你程知节趋定襄,颉利小儿亦是老夫囊中之物!”
“程老匹夫你莫太高抬自己了。”
“其实有你没你,都是一样的……”
程知节:“……”
程知节勃然大怒,这回是真生气了,暴跳如雷地吼道:“来人,取我斧子来!”
“老夫要活劈了这老杂碎!”
都是当世名将,领军打仗的风格浑然不同。
程知节说话行事直来直去,性烈如火。
李绩阴阳怪气,却如软刀子割人,慢慢吞吞但更伤人……
尉迟恭见二人眼看要在宫门前火拼了,急忙上前阻止,两头劝解。
二人亦知时机地点不对,于是悻悻互瞪一眼,方才偃旗息鼓。
尉迟恭朝二人拱了拱手,道:“二位,今日老夫面圣,实有要事。”
“二位不如给个面子,让老夫先觐见陛下如何?”
说来尉迟恭向来与世无争,而且性格憨厚诚恳。
大唐初期诸多名将里,尉迟恭算是人缘最好的一个。
无论哪位将军都买他几分薄面,程知节和李绩闻言自然点头答应。
尉迟恭满腹心事,朝二人扯扯嘴角强笑过后,独自朝宫门走去。
刚走两步,李绩忽然叫住了他。
“尉迟兄,老夫问一句,你今日觐见陛下可是……”
“可是为了李素之事?”
闻言,尉迟恭愕然回首,程知节也一脸惊愕地看着李绩。
见二人脸上的表情,李绩什么都明白了,无奈地笑了笑:“看来咱们三人见陛下的目的都是一样的。”
“今日委实巧了。”
话说开了,三人便没什么好隐瞒的。
程知节怒哼一声,咬牙道:“那个小混帐太不省心,太平日子过不了几日便要惹出祸事。”
“老夫恨不得把他吊起来,抽足一百鞭子!”
“翅膀硬了,他老爹管教不了,老夫代他爹管教!”
尉迟恭倒没放狠话,只是叹了口气道:“这娃子……确实不省心,以往闯了祸也就罢了。”
“不大不小,无伤大雅。”
“可是这一次……真是犯了忌!”
程知节怒道:“陛下嫁闺女,嫁给谁也轮不到他来操心。”
“和亲是国策,天大的事,他跑去中间横插一杠子作甚?”
“作死的小混帐!这种事也是他能碰的?”
尉迟恭苦笑:“说起来都是他的长辈,娃子平日也有心,不但叔叔伯伯叫得甜。”
“但凡有了好东西好物件,总没忘了咱们这几个长辈留一份。”
“就冲这份心意,娃子闯再大的祸老夫也要救他。”
“先把他从牢里捞出来,出来后打也好骂也好,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