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沈被刺既是个危机,也是个转机。
李素亲手制造出这件事,为的不仅是保住李治留在长安,同时还要借此事帮李治捞取政治资本!
以李素原本的计划,当长安城的流言喧嚣尘上。
愈演愈烈,眼看将要把李治淹没之时,李素再主动抛出案件的真相,为李治洗刷冤屈。
一抑一扬之间,被冤枉的李治便能得到李世民的愧疚!
而天子的愧疚便是李治最大的政治资本……
这种愧疚的心理,在将来争夺大位时至关重要,它甚至能左右李世民心中的天平倾向。
因为皇帝也是人!
可惜的是,李素终究还是小瞧了长孙无忌。
天下英雄皆是久经风浪之辈,岂能被李素玩弄于股掌之中?、
老狐狸毕竟是老狐狸,不仅一眼看穿了李素的图谋。
而且很快拿出对策进行反击,一击则直接命中李素的软肋!
李治进了宗正寺,麻烦可就大了。
宗正寺是专门处置违了大唐律法的皇族子弟的地方,也就是明清之时的宗人府的前身。
宗正寺卿属九卿之一,向来由德高望重的皇族长辈担任!
这个地方好进不好出……
一旦被圈禁进去,折磨受刑或许不至于,但想要出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尤其是当李世民在心里有些认定了李治是杀刘沈的凶手情况之下。
布下一局好棋,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陷入了劣势。
李素此刻的心情约等于被一万头曹尼玛呼啸奔腾而过,被踩得体无完肤……
相比之下,李义府此刻也在被一万头曹尼玛来回奔腾碾压。
“李公爷,都这时候了,您莫闹。”
“求您认真拿个主意……”李义府擦着额头的汗苦笑道。
功利心越重,得失心也越重!
既然投奔了李素,对李义府来说算是选择了站队。
大家的共同目标便是辅佐李治,助他登上九五之位!
那时的他,便是天子潜邸之时的从龙功臣,未来荣华富贵不可限量。
然而天不从人愿,李治莫名陷入命案,被圈禁在宗正寺。
刚刚站好了队,队长却没了……
实在令李义府心惊胆战浑身发寒。
这不仅关乎前程,而且还要命啊!
相比之下,李素倒没那么惊慌。
事情发生得突然,他确实懵了一阵,现在已渐渐恢复了冷静。
李义府许敬宗和裴行俭三人脸色难看。
李素却仍是一脸平静,遇危不乱的表情无形中倒是令三人莫名安定下来。
“李公爷,您刚说有两个办法,一是让下官去捅死太子。”
“这个……”李义府脸颊狠狠抽搐了几下,道,“这个下官以为,呃,不大妥当吧?”
“不知李公爷的第二个法子是什么?”
闻言,李素笑了笑“第二个法子虽然很消极,但很有用……”
迎着三人期盼的目光。
李素满怀激情地道,“我们散伙吧!”
三人目瞪口呆,“……”
“……你们回你们的高老庄,我回我的花果山。”
“从此逍遥度日,快活无拘,岂不美哉?”
三人,“……”
要不是眼前这家伙爵位太高。
三人暴起身形揍他个半身不遂该是多么美哉啊!
一阵尴尬的寂静之后。
李义府眼珠充血,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李公爷,求您了,真的莫闹了!”
“好吧,说正经的。”
李素摆了摆手。
三人顿时挺直了身子,洗耳恭听状。
李素沉吟片刻,忽然颓丧地叹了口气,“对不起,此时此刻,我实在不知道有什么正经话能说了……”
“晋王被圈禁宗正寺情况不明。”
“刘沈被刺案无端冒出来一个被灭了口的下人,又冒出来一个莫名其妙跟他接头的晋王侍卫。”
“分明是有人背后捏造证据,妄图将晋王的嫌疑坐实,将此案定为铁案!”
“现在晋王被圈禁,他们的目的也达到了。”
“如今朝堂群情激愤,朝臣不断上疏,请求陛下严惩晋王。”
“恐怕过不了几日,陛下就不得不下旨将晋王削爵贬为庶民……”
“晋王冤屈难洗,你我如何自处?”
李义府脸色愈发难看,沉声道,“是非黑白,终有水落石出之日!”
“就算眼下晋王难以自辩,将来总会沉冤昭雪的。”
李素叹道,“李少监也是久经风浪之辈,难道你不知其中凶险么?”
“太子意欲九五之位,视晋王为心腹大敌,怎会容许晋王洗清冤屈?”
“这桩案子发展到如今,已然是无头无尾,死无对证!”
“唯一活着的那名所谓与刘府下人接头的侍卫,恐怕早已是对方埋在晋王身边的棋子。”
“而且几乎相当于是对方的死士,不可能从他嘴里撬出任何东西!”
“若欲洗清晋王冤屈谈何容易?”
听完,李义府颓然叹气,“难道就这么放弃了不成?”
李素垂头思索片刻,道,“不论如何,我必须先见晋王一面。”
“有些事情要与他当面聊聊,聊透了才能再想办法为他洗冤!”
抬头望向三人,李素道,“宗正寺是圈禁皇族子弟的禁地,寻常官员难以进入。”
“各位谁有办法让我进宗正寺见晋王?”
三人面面相觑,许敬宗沉思半晌,忽然迟疑地道,“老夫昔年任给事中时有一同僚,与老夫交情甚佳。”
“后来老夫迁职火器局,那位同僚平调至宗正寺任寺丞。”
“可惜这些年与老夫来往渐疏,不知……”
闻言,李素摆了摆手,“有交情就好,疏淡一点亦无妨。”
“那就有劳许大人为此事奔走一番了。”
许敬宗苦笑道,“也不知那位同僚还念不念当年旧情……”
李素胸有成竹地笑道,“旧情是旧情,该有的表示也不能少。”
“许大人送几千贯的礼物过去,想必看在礼物的面子上他也不会拒绝的。”
“说来只是求他让我跟晋王见一面,算不得什么大事。”
“叔父大人您说呢?”
听到这话,许敬宗点头,“倒也是这个道理。”
“那么,老夫稍停走的时候便将钱带走。”
“明日便买几件豪奢的礼物登门拜访他吧……”
闻言,李素笑容忽然有点僵硬,“……把钱带走?”
“谁的钱?”
许敬宗愕然,“当然是你的。”
李素脸色数变,然后强笑道,“最近我手头不大方便呀。”
“危难关头,许大人还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作甚?”
“这钱叔父大人先帮我垫上,待晋王脱困后定当奉还……”
许敬宗脸颊一抽,“……你真会奉还?”
“许大人看我真诚的目光了吗?”
“看到了吗?”
“这眼神里充满了诚信!”
许敬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