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绿菜长得好,挑几样顺眼的拉两车。”
“还有前几日除夕你给我家送的胡饼,我爹说味道还行,拉半车再给他老人家尝尝。”
“嗯,还有你家的厨娘,开个价,程家买下了!”
“让她到我家做菜去,以后我爹嘴馋时就不必大老远出城横扫你家了……”
李素越听脸越绿,最后瞪起眼睛怒视程怀亮。
目光很决绝,大有当面死给他看的架势……
程怀亮也觉得有点心虚,老脸一红,“不是我的主意,是我爹吩咐的。”
“贤弟若觉得不合适,厨娘就暂时不必送去了,不过绿菜和胡饼是一定要的。”
“否则我爹说会打断我……们的狗腿。”
老流氓活到这把岁数,脸皮什么的恐怕早已如臭皮囊一般毫不在乎了。
打劫晚辈堂堂正正大义凛然,缺德至斯居然还能活到寿终正寝。
实在是对恶有恶报这句话最有力的打脸……
“程伯伯既有所命,我便从了吧……”
李素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斜睨了程怀亮一眼,道,“还有,那玩意不叫胡饼。”
“它叫月饼!”
“等到中秋赏月时吃它算是应个景儿……”
程怀亮大手一挥,“好吃的东西怎能只在中秋吃?”
“这不合适!”
“不挑了,就叫胡饼,什么时候想吃就能吃。”
打不过抢劫犯时,就要学会老老实实认栽,并且尽量说服自己享受被抢劫的过程。
两辆牛车满载绿菜,跟着李素和程怀亮进了长安城。
车行到朱雀大街程家大门前。
李素和程怀亮刚下马,门内便听到一声狂放的大笑。
“哈哈哈哈!”
“小后生来就来吧,还如此多礼?”
“那老夫就却之不恭,便赏你个面子收下了。”
一身短衫打扮,胸口敞开露出黑乎乎胸毛的程知节大步从门内走出来。
无视李素的行礼,把他当成透明般略过。
径自跑到牛车前,开始……验货。
绿菜,月饼,验过货后的程知节满意地点点。
然后朝李素和程怀亮身后一扫,发现随从里面没有女人的身影。
程知节脸色一变,扭头望向程怀亮,“……厨娘呢?”
“啊?”程怀亮求助地望向李素。
李素两眼望天,不理不睬。
俩都不是好货,突然好想看看父子相残的画面……
程知节果然没让李素失望,见程怀亮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顿时怒了!
暴起身形一记鞭腿,门口众人眼睁睁看程怀亮一声惨叫然后放飞了自我。
拍了拍手,程知节脸上又露出了春风般和煦的笑容。
“后生莫理他,小畜生最近蹦达得欢实,老夫早想找个机会拾掇他了。”
“今日恰逢其时……”
“哈哈,走,咱们进去。”
李素一脸惶恐,不由自主跟着程知节进了门。
前堂跪坐下来,屁股还没坐稳。
便听到堂外廊下有下人禀报,几位老将军来访。
程知节眯着眼嘿嘿一笑,大喇喇挥了挥手,道,“不见!”
“让他们滚!”
“啊?”李素大吃一惊。
礼仪之邦的高层将领之间来往,居然还能这样操作?
以后程老流氓杀来丰禹村,自己是不是也可以这样操作?
几番犹豫,李素决定闷声发财。
进了程府等于当了匪徒的肉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就不要再多嘴给自己惹麻烦了。
很显然,程知节这位主人说的话并不太管用。
很快程府前院便传来一阵怒喝声,叫骂声。
“程老匹夫安敢如此无礼?”
“以为老夫马槊不利乎?”
“老匹夫滚出来!”
“门外逐客,岂是待客之礼,一把年纪活狗肚子里去了!”
程知节也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道,“门外哪个老杂碎在编排老夫?”
“敢在我程家放肆,不怕老夫活劈了你们么?”
话音刚落,堂外接连传来几声怒呸。
然后,几道魁梧健硕的身影出现在前堂门外。
都是老熟人了,尉迟恭,李绩,还有一位黑脸髯须的老汉,却是不常来往的大将军牛进达。
尉迟恭脾气虽然暴躁,但也是跟随李世民打江山的开国老将,而且是李世民的铁杆爱将。
不仅如此,尉迟恭在唐朝以后一千多年里的名气长盛不衰,可谓永不过气老网红……
每逢年节,家家户户大门上贴的两位门神里面。
其中一位的原型便是尉迟恭,另一位则是已经去世的秦琼。
李世民得天下不仅占尽天时地利,更重要的是收揽了一大批当世英雄豪杰。
麾下的将领一个比一个猛,尉迟恭无疑便是其中的翘楚!
当然,能被李世民引为铁杆爱将的前提条件之一,便是义无反顾参与了玄武门之变。
尉迟恭不但参与了,而且还是李世民的头号打手!
玄武门之变时,李世民的亲弟弟齐王李元吉,就是被尉迟恭亲手射杀的。
作为头号功臣,尉迟恭的脾气也不小。
贞观初年时屡屡与房玄龄和长孙无忌当面冲撞,后来甚至还敢对任城王李道宗动手。
一拳差点将李道宗的一只眼睛废了……
“程老匹夫安敢慢待我,且先与老夫走上三百回合再说话!”
尉迟恭一脚跨进前堂,指着程知节的鼻子怒喝道。
程知节哈哈笑道,“老夫自己的府邸,想见谁不想见谁,全凭老夫心情。”
“今日老夫就是没心情见你们几个老杂碎。”
“咋地?”
尉迟恭勃然大怒,挥拳便朝程知节打去。
程知节也动了怒,举臂一架,封住尉迟恭的拳路。
两位年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老不修就这样在前堂内大打出手,场面分外精彩。
李素擦了把额头的冷汗,非常识时务地倒退好几步,远离暴风雨中心。
顺便朝一旁观战的牛进达和李绩行礼。
牛进达和李绩显然涵养比尉迟恭好多了,二人气定神闲地并排站在一起,甚至含笑讨论程知节的拳法漏洞。
至于前堂外面的程府管家和下人们,则表现得更淡定。
看来程府隔三岔五的打架斗殴事件,已将程府上下的神经熬练得非常坚韧了……
战况正烈,李绩扭头望向李素,笑道,“你家夫人可还安好?”
“老夫昔日部将前几天送了一些礼,里面有几株年份久远的茯苓,还有一些陈皮和砂仁。”
“稍停派人去老夫府上取来,给你夫人服了,有止呕安胎之效。”
李素急忙应是。
李绩又道,“这是你李家的头胎,你可小心侍候着。”
“没事就别往外蹦达了,偌大的爵位将来没个后人继承,你说冤不冤?”
李素苦笑着摇头,轻声道,“小侄也不愿出门,今日是程伯伯强行请我来的。”
“也不知有何事……”
听到这话,李绩目光闪动,顿时露出了然之色,笑骂道,“这老匹夫,一把年纪了还算计晚辈。”
“越活越回去了!”
李素满头雾水道,“尉迟伯伯知道是何事?”
李绩摇摇头,没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