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闭上眼,喉咙里像堵着什么,说不出的哽咽。
傅衍慈的脸在她脑海里浮现出来,清晰得像刚刚见过。
他眼神冷淡地说“她怀孕了”,他对着那群男人安排她,他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坐在一边看着,连一个字都不肯说。
那一幕,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那些曾经他给过的温柔,现在都像是刀,一把一把地插回来。
她不懂他那时候是真的没有心,还是心里有别人。
但无论哪一种,她都再也不会相信了。
她一遍遍告诉自己,他再后悔,再自责,都跟她没关系了。
可心底最深处的那个角落,还是藏着点动摇。
她恨自己还会想他。
但她更恨他把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
凌晨两点,傅衍慈坐在诊所的沙发上,没开灯,手里拿着安然那份“城市生活”系列的设计稿复印件。
他一遍遍看着那些线条,眼神沉沉的。
这套设计他已经看了上百遍,每一笔、每一个弧度他都能闭着眼描出来。
他知道她在用设计跟世界对话。
那些剪影,那些象征,那些小巧的装饰物,全都是她藏起来的情绪。
以前他不懂,现在他太懂了。
她不爱说话,但每一张图纸,都是她的心声。
她不肯原谅他。
他也不敢奢望。
他现在只是每天让人确认她的生活状态,定期往她社区超市送生活物资,用爱心组织的名义,连一封信都不敢附上。
他怕她知道是他送的,会把东西原封不动地退回来。
她的骄傲他了解,一如当初的执着。
他曾经把她的骄傲踩得稀碎。
现在她终于不再执着了。
可他,却开始执着。
那天他收到消息,说她搬去了一个更安静的小区,还在原来的手工坊继续工作。
他一整天什么都没做,只坐在办公室看着窗外发呆。
他在想,她现在是不是每天都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画图,一个人对着孩子说话。
她会不会也偶尔梦见他?
会不会在某一个瞬间,哪怕只是一秒,想起他,哪怕带着恨?
“你有没有恨我……”他低声问着空气,像在自问,又像是在问她。
“你有没有……哪怕只是一瞬间,想原谅我?”
“我现在每天都在想你。”
“可我知道,你不会回头了。”
“但我还是想告诉你—”
“我不是那个傅衍慈了。”
“如果你还恨我,那就一直恨吧。”
“可如果你哪天累了,回过头来,看到我还站在原地……”
“那就……让我为你挡风。”
……
清晨,安然起得早。
她打开门的时候,门口放着一个袋子,是社区送来的日常物资:牛奶、鸡蛋、麦片,还有一包孕妇维生素。
她愣了一下,还是把东西提了进去。
她不知道这是傅衍慈安排的,她只以为是社区的关怀。
她煮了牛奶,打了个鸡蛋,加了点糖搅在一起喝了。
她坐在餐桌边,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画圈,心却飘得很远。
她忽然有点想画新的主题。
不是母婴,也不是庇护。
她想画一个关于“重启”的系列。
是的,重启。
不是遗忘过去,而是带着过去,重新走一次。
她打开速写本,第一笔画下的是一扇门,门半开着,门内是空白的。
她没画人,只画了那扇门。
这就是她现在的心情。
门还没关,也还没打开。
她坐在那里,画了很久。
画完第一张,太阳刚刚升起。
光透过窗户打在她的画纸上,淡淡的,像她现在的生活—
不亮,但不黑。
不热烈,但不冷。
是刚刚好让人活下去的光。
她轻轻摸了摸肚子,小声说。
“我们……可以重新开始的。”
凌晨三点,屋里很静,连窗外的雨声也停了。
安然却忽然从床上坐起来,胸口一阵一阵地闷,肚子也跟着绷紧了几秒,像是有人在里面轻轻拉扯着什么,她出了一身冷汗。
她捂着肚子,试图稳住情绪,但那种突如其来的不适并没有减轻,反而愈演愈烈。
她能感觉到一阵阵轻微的宫缩,尽管间隔不算太短,可她知道,这不是普通的胎动。
她撑着床沿站起来,去洗手间看了一眼,没见出血,但整个人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她心慌了。
自己一个人住,最近也没预约产检,加上晚饭后又画图太久,连水都没好好喝几口,现在这种身体反应来得太突然,她根本没有准备。
她想给赵哥打电话,可又怕吓到人。
最后只能穿上外套,简单带了证件和一点现金,扶着墙一步一步下楼,打算自己走去最近那家二十四小时的诊所。
街上没什么人,只有零星几家便利店还亮着灯,路灯下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她一路走得不快,手死死按着肚子,心里默念着“别出事、再撑一会儿”,可就在转进小巷口的时候,一道黑影突然从巷子边窜出来。
“别动。”
声音低哑而急促,带着压抑的戾气。
安然猛地停下,眼睛睁大,看着面前那个戴着帽子、遮着半张脸的男人。
男人手里拿着一把刀,刀尖在灯下闪着冷光。
“把包放下。快点。”
安然后背瞬间湿透,她慢慢举起手,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
“我、我没多少钱……我、我怀孕了……”
“少废话。”
男人一步逼近,刀尖对准她的肚子。
“放下。”
安然脸色瞬间白得吓人,脚下一个踉跄,她下意识退了一步,可下一秒,男人猛地一伸手,一把抓住她的肩膀。
她惊呼出声,整个人往后仰,差点摔倒。
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巷子另一头突然冲出两个黑影,速度快得像是早就守在那里一样。
“放开她。”
男人还没转身,手腕就被死死扣住,伴随着一声闷响,他手里的刀应声落地,被一只脚稳稳踩住。
他挣扎了一下,被死死按在地上,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安然惊魂未定,双手捂着肚子站在原地,脸色惨白,呼吸混乱。
“别怕。”
低沉稳重的声音响起,是其中一个男人,身材高大,一身黑衣,看不出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