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傅衍慈的动作顿住,又看向那个空着的戒指盒。
柳含烟,利用她母亲的死操控他。
她那些话,那些表情,天真无邪底下全是算计。
还有他自己。
那个所谓的“催眠”。
他确实对他那些朋友动了手脚。
让他们脑子里凭空多出了和沈楠夕发生过关系的“记忆”。
他以为,这样既能堵住柳含烟那变态的报复欲,又能“保护”沈楠夕,让她身体上毫发无伤。
真是可笑!
自以为是到了极点!
他怎么就没想过,这种精神上的脏水,这种欺骗,对沈楠夕来说,比真的被人碰了还要残忍!还要磨人!
他让她活在地狱里,活在被所有人背叛、被玷污的噩梦里。
而这一切,是他亲手做的。
傅衍慈脱力般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巨大的悔恨和厌恶感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压垮、吞没。
他就这么站着,像个被抽走了所有生气的东西,在这个充满了沈楠夕生活痕迹的空间里,突兀得可悲。
同一时间,遥远的M国。
飞机降落在灯火织就的国际机场。
沈楠夕戴着宽大的墨镜和帽子,只拉着一个简单的行李箱,淹没在涌动的人潮里。
脚踩在异国的土地上,并没有预想中的松弛感,反而是一种强烈到眩晕的不真实。
耳朵里灌满了听不懂的语言,视线所及是陌生的文字和面孔。
巨大的茫然和孤零零的感觉,一下子把她裹紧了。
她下意识地,手抚上自己的小腹。
那里,有个小小的生命正在悄悄生长。
这个孩子,是她现在唯一能抓住的东西,是她撑下去的念头。
何曼曼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一个接头人很快在人群中找到了她,把她带到市郊一处准备好的安全屋。
房子不大,收拾得挺干净。
接头人给了她一部新手机,一些当地货币,还有一张崭新的身份证明。
上面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和背景。
“楠夕,不,现在该叫你……”何曼曼的声音通过加密线路传过来,语气里有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叫我安吧,安然的安。”沈楠夕看着窗户外陌生的街道,声音很平,透着刻意压下去的疲惫。
“好,安。”何曼曼应下,“国内这边……‘葬礼’很顺利,警方初步结论是意外失火。不过傅衍慈好像不信,在给压力,要求彻查纵火。”
何曼曼停顿了一下。
“他……他状态看着很糟糕。”
沈楠夕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指甲陷进掌心,留下几个浅白的印子。
糟糕?
他也会糟糕吗?
那个永远冷冰冰,永远事不关己的傅衍慈?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她心头快速闪过,快得抓不住。
是觉得可笑?还是可怜?或者……别的什么?
她迅速把那点感觉压了下去。
“和我没关系了。”她声音淡淡的。
“曼曼,以后别再跟我提他。我现在只想安安静静把孩子生下来,过新生活。”
“我懂,我明白。”何曼曼那边传来一声轻叹。
“你自己多保重,缺什么,要帮忙,随时联系我。"
"哦对了,‘换脸’的事,我帮你联系好了,等你这边稳定下来,随时能安排。”
“嗯,谢了,曼曼。”
电话挂断。
沈楠夕走到窗边。
夜幕下的异国城市,霓虹闪烁,却又那么遥远。
她张开嘴,吸进一口冰冷的空气,灌进肺里,让有些发懵的脑袋清醒不少。
沈楠夕已经“死”了。
从现在起,她是安然。
一个全新的身份,一段还没展开的人生。
她又轻轻摸了摸小腹,原先有些涣散的焦距,慢慢凝聚起来。
为了孩子,她得撑住,必须活下去。
还要活得比以前好。
至于傅衍慈,至于那些爱啊,恨啊……
就让它们跟着那场大火,全都烧成灰吧。
M国的空气钻进鼻腔,是和C市全然不同的湿.润,混着些叫不出名字的香料,还有淡淡的海腥气。
沈楠夕——现在是安然了,她拖着行李箱,站在机场出口,人潮涌动,周遭的一切都让她有些眩晕。
耳朵里塞满了听不懂的叽里咕噜,视线扫过,全是陌生的文字和面孔。
巨大的茫然感裹住了她,像突然被扔进一个格格不入的世界。
她下意识伸手,覆上还很平坦的小腹。
那里有个小东西在悄悄发芽。
是她的孩子。
也是她现在唯一能攥紧的依靠。
接头人是个利落的中年女人,话不多,按何曼曼的交代,把她送到市郊的一处公寓。
房子不大,收拾得窗明几净。
女人留下钥匙、一部新手机和一些当地货币,没多停留就走了。
安然站在客厅中间,打量着这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米白色的沙发,小小的餐桌,阳台能看见外面的街景。
每一样东西都在提醒她,这里不是家。
心口有点发紧。
她走到窗边。
楼下车流不息,霓虹灯一盏盏亮起来,描出这座异国城市的轮廓。
繁华,又遥远。
小腹那处温热的触感,让她心头那点漂浮感落了地。
她吸了口气,微凉的空气带着雨水冲刷过青草地的味道。
没过几天,怀孕初期的反应就找上门了。
一阵阵的恶心,浑身没力气,只想睡觉。
一个人在异国他乡,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想吃口家乡菜更是难。
有那么几个瞬间,孤单得让人想哭。
可手一摸到肚子,感受到那点微弱却真实的存在,她就硬生生把那点软弱憋了回去。
她不能垮。
沈楠夕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