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吸了口气,推门进去。
里面没什么客人,一共就三个人。
一个在操作台打磨戒托,一个在电脑前校对款式。
坐在靠窗那边的,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
穿着深色毛衣,戴着眼镜,见她进来,抬头看了她一眼。
“你好!”
安然走过去,声音很轻。
“我是之前联系过的‘沈然’!”
“嗯,记得!”男人点头,声音温和。
“我是这边负责人,你叫我赵哥就行。
来,坐!”
她坐下,把包打开,把画册和简历放在桌上。
赵哥翻开她的设计图,没看简历,先拿起图稿一张一张看了过去。
他没出声,也没做什么表情,看起来像是真的专注在图纸上。
大概过了三分钟,他才抬起头,开口问。
“你之前有做过生产端吗?”
安然点点头。
“在国内一家工作室实习过,主要是后期跟单!”
“你这组‘盾’,是你原创的?”
“是!”
赵哥轻轻把图纸往前推了推。
“风格蛮纯粹的!”
“尤其是这个母婴吊坠,还有这对护耳环,我很喜欢!”
“如果你愿意留下来,我们可以先从小项目做起,不签长期合同,你按件拿稿费,没问题吧?”
安然松了一口气,点头。
“没问题!”
“那好!”
赵哥把她的图稿收起来。
“我们这边流程简单,不需要你坐班,也不查身份,图纸通过了我们就投产,试用期是三个月,之后愿意转正可以再谈!”
“不过我们有个小规矩!”
安然看着他。
“不能抄袭!”
赵哥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点锋利。
“我们店虽然小,但口碑在这条街上是有的,哪怕一分钱不赚,也不能砸招牌!”
安然点点头。
“我不会!”
“好!”
赵哥笑了笑。
“那你今天就在这先画一组新图吧,当场做个测试,我们也看看你的手速和临场反应!”
他从桌下拿出一套工具包,纸张、铅笔、尺子和测量板都摆得整整齐齐。
“题目很简单,做一套‘城市生活’主题的项链系列。
三款,两个小时!”
安然接过工具,点点头。
她坐下,打开纸张,落笔的那一刻,手已经稳了。
对她来说,设计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一款是路灯造型,线条细长,尾端吊着一个小灯泡石,代表夜归。
一款是书本打开样式,中间嵌小石,代表梦想。
第三款是地铁轨道样式,两头对称,线条交错,象征穿梭。
她下笔时几乎没停,脑子里已经构建好了画面,手里的线条自然流淌。
旁边两位工作者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有些诧异。
赵哥原本坐在电脑前,看到她第一款成型,神色微动,走过来盯着第二款,眉眼渐渐带了点惊讶。
“你之前在哪个工作室待过?”
他还是问了。
安然一边画,一边淡淡开口。
“个人名下工作室!”
“名字我不方便提!”
赵哥没再问。
两个小时后,她把三张图推到赵哥面前。
赵哥看了很久,最后点了点头。
“留下来吧!”
“这个月我们刚接了一个街头文化展的独立单子,你这套正好合适!”
“可以试着做小批量定制,先上一波样板!”
安然抿了抿唇,轻轻应了声“好”。
赵哥又道。
“我们这边有个休息室,下午会安排摄影师来取材,如果你不忙,可以留下帮忙沟通样品结构!”
安然本想婉拒,可想了想,点点头。
“可以!”
中午她就在手工坊的小休息区吃了点带来的干粮。
她没去外面买饭,这些年她已经习惯了谨慎,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吃完后,她去洗了个手,刚进休息区坐下,外面忽然进来一个人。
声音不小。
“赵哥,有人找你!”
“谁啊?”
“那边高端区过来的,说是想谈联名,带着团队来的!”
安然坐在角落,没多在意。
她继续整理自己的图稿,把备用纸和笔归好,准备等摄影师来前先做点修图。
可下一秒,她听见一个低沉带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我不是来谈联名的!”
“我只是来看看……有没有人愿意见我!”
那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她手一顿,整个人僵在原地。
是他。
Mark。
他怎么会来?
她脸色变了,猛地合上本子,转身就想从后门出去。
刚一动,赵哥的声音就从前台传进来。
“沈然在这呢!”
“刚来半天,你找她?”
她脚下一顿。
手不自觉攥紧了包,连指节都白了。
外面脚步声靠近,稳稳地,每一步都很轻,却又没有半点犹豫。
她站在后门口,手握着门把,呼吸不稳。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该走,还是留下。
可门没推开。
那人没有追过来。
只是隔着一道门,声音传了进来,轻轻的。
“我没别的意思!”
“我只是……想跟你说句话!”
“你画的那组‘盾’,我很喜欢!”
“如果有机会,我想让我的母亲戴一枚!”
“她现在不在了!”
“我一直在找,能代表‘保护’的东西!”
“你画出来了!”
“谢谢你!”
安然站在门边,心跳还是乱的,但听着这番话,却没有想象中那么抗拒。
她没出声,也没回头。
门外的人安静了一会儿,然后轻轻说了句。
“我在门口!”
“你什么时候想说话,就出来!”
说完,就没有声音了。
安然站在原地,过了很久,才慢慢松开手。
她没有走。
但她也没出去。
她坐回椅子上,翻开画稿,眼前那枚护盾戒指,线条清晰得刺眼。
她低声说了一句。
“你别再靠近了!”
“我怕我自己会动摇!”
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了,直到彻底消失。
安然坐在休息室的角落里,整个人还是有些恍惚。
她一直以为,Mark不过是个对她作品感兴趣的陌生人,顶多是有点执着,有点热情而已。
可刚才他说的那句话……
“我母亲现在不在了!”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些,也许只是为了打破她对他的戒心,也许真是某种情绪的宣泄。
但她没办法再用“他只是有目的”这么简单去定义这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