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打死也不能承认她上次用药换咖啡的事。
温阮讪笑了两声,“是嘛?可能是你记错了,药和咖啡的味道怎么会一样呢?”
她连忙俯身去收拾有些凌乱的茶几,故意岔开话题,“桌子怎么这么乱啊?我来帮你收拾下。”
只是温阮哪里是会收拾家务的人,看着原本分门别类摆放好的文件被她混为一团,沈沉捏了捏眉骨,无奈出声,“我自已来收拾,你去看电视。”
等的就是这句话,温阮从善如流的放下手中的文件,打开电视,抱着靠枕窝在沙发里,兴致勃勃的盯着电视看。
沈沉把手里的文件整理好后,靠着温阮坐下了,他随意扫了眼电视,又是那熟悉的滴血验亲情节。
沈沉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漫不经心的说道,“成天看宫斗剧,也没见你智商增长。”
温阮啧了一声,“你少瞧不起人了,我和你说,要是哪一天我穿越到古代了,就凭我这智商、我这美貌,我最起码也能混个贵妃当当。”
沈沉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温阮一眼,拖着尾音道,“你想多了,你顶多就是个小丫鬟而已,还是那种连一集都活不过的。”
“……”
江朝扬了扬手中的袋子:“我妈让我来给你送点东西,我可以进去吗?”
她从来就没有说不的权利。阿九没出声,侧开身子让江朝进去。
江朝就像没看到,那满是补丁的破被子和缺了一条腿摇摇晃晃的破床,毫不在意的坐在了床上。他从那袋子中拿出一管药膏,朝径直站在那里的阿九招了招手:“过来,我帮你擦药。”
阿九迟疑的站在那里,江朝无奈的轻叹了一口气,起身拉过她坐在床边:“你这手都裂开了,再不擦药的话就更严重了。”
阿九抿抿唇,不以为意。她已经习惯了,每年冬天便是如此,不管多严重,总能抗过来便是了。
江朝从药管里挤出一些药剂,轻柔地涂抹在少女干裂的指尖:“疼吗?”见她不说话,他也不在意,只是手里的动作更轻了:“疼的话记得和我说。”
阿九却是愣了一下,在她如草芥般艰难生存的十几年里,还是第一次有人问她疼吗。
其实怎么可能不疼呢?
在因为摔破碗筷被刘春华夫妇用细竹棍打时,在被刘强带领一群熊孩子用石头砸时,在因为身上细碎的伤口彻夜难眠时,她疼的想哭。
压抑住心里突如其来的那份委屈,阿九冷着声音下逐客令:“药涂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江朝将药膏放在桌上,趁她不注意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药我放这了,你记得涂。”
阿九刚回过神来,只看见少年的背影,以及随风飘过来的声音:“对了,我已经和老板说好了。明天放你一天假,让你带我们逛逛古镇。”
阿九看了眼摆在桌上的药膏,没说话。
次日清晨,鸟鸣声充斥在古镇上空,阳光懒洋洋的洒下来。
昨夜睡得有点晚,阿九醒过来时天色已大亮。换成往常刘春华夫妇已经开口破骂了,不知为何今日却这么安静。
阿九也不笨,想起昨夜江朝说的话,想必是他们和刘春华说了些什么。
等她急匆匆的赶到大厅时,江家一行人已经坐在那了。她连忙上前道歉:“实在太对不起了,因为我起晚了耽误你们时间了,真的很抱歉。”
江母第一次见她就很喜欢这个女孩,长得一脸乖巧,想到她的遭遇又止不住心疼。古镇也不大,路倒也不太难认。或许是心疼这个孩子,想着能趁机让她休息一下,她这才和客栈老板提出让阿九带路。
她笑着拍了拍阿九的肩膀:“哪里是你耽误我们时间了呢,该是我们耽误你的时间了。你看那丫头。”
阿九循着她的视线望去,穿着公主裙的女孩,一脸不开心的从楼梯上走下来,嘴里还在不停抱怨:“都说了把我那些裙子全带上,妈妈就是不同意,我现在都没漂亮的小裙子穿了。”
江朝走上前去揉了揉江岁的头发:“我看你是想把家都搬过来吧。快点,大家都在等你。”
折腾了许久,一行人总算是出了门。江家的长辈们明显对古镇的自然风光更感兴趣,提前预约了去茶园游玩。可江岁却心心念念要去逛集市,于是最后决定让阿九带着兄妹两去逛集市,江父江母陪着江奶奶去茶园。
集市算是古镇最热闹的一处了,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小贩的叫卖声和人们的交谈声充斥耳边。
说是让她带路,但其实阿九对集市并不是很熟悉。客栈里的杂事都是让她一个人做的,她根本很少有时间出来逛。
道路两边偶尔有飞驰的摩托车,阿九下意识的想要将他们两人护在里面。江朝却先一步将她和江岁扯到自己的右边,自己靠近马路那边,将他们护得严严实实。
阿九心下一动,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江岁就自来熟的牵住她的手:“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没有人会不喜欢漂亮可爱的小姑娘,阿九难得柔着声音回答:“你叫我阿九就好了。”
江岁从善如流,甜甜的喊道:“阿九姐姐,你呆会一定要陪我把集市全逛遍了。哥哥每次陪我逛街都喊累,总是逛到一半就把我骗回家了。”说这还瞪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江朝。
小女孩生气的样子实在是可爱,嘴巴鼓起来像一条金鱼,阿九看着她的样子,笑了一下。
江朝注意到阿九嘴角的微笑,难得没去反驳江岁的话。笑着揉了揉江岁的头发:“只要我们岁岁喜欢的,哥哥都给你买。”
江岁欢呼着拽着阿九奔向集市,很快就被红彤彤的糖葫芦吸引了注意力。
买糖葫芦的老伯笑得一脸慈祥,用着带着乡音的普通话招呼她们:“小姑娘,我这糖葫芦可甜了,你们要几根?”
阿九回答道:“我们要两根。”这两根自然是给江朝兄妹俩的。
一旁的江朝却将钱递给老伯,礼貌的的道谢:“我们要三根,谢谢伯伯。”
拿着糖葫芦的江岁很快被一旁用竹编的各种小动物吸引了注意力,一下子就跑到了旁边的摊位。
江朝将糖葫芦递给阿九,自己咬了一口手上的糖葫芦,随即说道:“你们女孩子怎么这么喜欢甜的东西。”
阿九望着前方正在打闹的兄妹俩的背影,眼眶有些泛红
上一次吃冰糖葫芦是什么时候呢?她也记得不清楚了,只是模糊地记得那个瘦弱的女人把她拥在怀里,笑得一脸温柔:“我家幺儿这么喜欢吃糖,以后的生活一定甜滋滋的。”
从七岁那年养母去世,她便再也不是有人疼爱的小姑娘了。
江岁回过头来喊她过去,阿九偷偷揉了揉眼睛,笑着应答。
接下来,阿九总算知道了为什么江朝会怕陪江岁逛街了。才十几岁的小姑娘,战斗能力却不输中年女性。江朝手上满满登登的,全是她的战利品。
阿九的手上也拿满了东西,不过却是她自己的。江岁看上的那些东西,包括竹编的小动物,小零嘴什么的,江朝都买了两份。
刚开始阿九是说什么也不肯收下的,但耐不住江岁的撒娇卖萌,甚至还说什么阿九不收下,就哭给她看,于是阿九只能照单全收。
夕阳下的古镇显得格外温柔,炊烟袅袅升起,路上全是赶着回家的行人。
看着一旁不停说笑打闹的兄妹俩,偶尔转头应几句,阿九第一次觉得没那么孤单。
回到客栈,江母一行人已经回来了。江岁跑过去展示着自己的战利品,阿九看了看倚在门框笑得一脸宠溺的少年,偷偷地拉了拉他衣袖,小声地说道:“谢谢。”
其实她都看到了,少年耐心的蹲下和妹妹商量的样子。那句“阿九姐姐也是女孩子,收到礼物肯定也会很开心。所以你要不要把这些礼物都送阿九姐姐一份呢?”让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春天的温暖。
女孩细小微弱的道谢声很快就被风吹散了,江朝看着她跑开的背影,眉眼间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柔。
不知道江母给刘春华夫妇俩许下了什么好处,接下来的日子里,她成了江家兄妹俩的专业陪玩。
不用在冰冷刺骨的冷水中洗碗,不用从早到晚不停的干活,也不用听到恶毒的谩骂声,阿九的心情难得好了起来。
后山宽阔的草地上,江岁正在和风筝拼死斗争,阿九看着她灰头土脸的样子,不自觉的笑了。
被喊去支援的江朝路过她的身旁,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别一天到晚板着一张脸,笑起来多可爱。”
头上似乎还停留着他掌间的温暖,阿九试着勾起唇角。
江岁就不是个能安静的下来的性格,上山放风筝,下水摸鱼捉虾,阿九陪着兄妹俩把古镇逛了个遍。
她也慢慢的和兄妹俩熟悉了起来,偶尔也学着主动去和她们开玩笑。
虽然快乐,但阿九知道,他们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但她没想到离别竟然会来的这么快。
阿九拿着江岁落在她这的发绳,打算去还给他。
江岁却不在房间,只有江母和江父在交谈。或许是听到了江母那句:“岁岁这丫头,买了这么多东西行李箱都塞不下去了,回去的的时候多不方便啊。”
阿九不知道怎么想的,收回刚迈出的腿,躲在门后偷听。
只听见江父的声音:“没事,等我先把妈送回去,再和老刘开车来接你们,肯定装得下……”
他们要回去了。
阿九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房间的。她看着床头那个竹编的兔子,想起那个笑的一脸温柔的少年调侃她像一只兔子的画面,后知后觉的湿了眼眶。
“哗啦-”一声,房间门被大力推开。醉气熏熏的刘强闯了进来,他一把抢过阿九握在手里的竹编兔子,一脸不屑:“人家城里来的有钱人,只不过把你当个玩具,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这段日子阿九总是跟着江家兄妹俩,导致他都没机会欺负欺负这死丫头。刚从他爸那得知江家要离开的消息,他就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这丫头落魄的样子。
看着阿九一言不发的样子,他更加不爽:“对了?你不知道吧?江家马上就要离开了。你说他们还会记得你吗?……”说着他把手里的竹编兔子放在脚下,狠狠地踩了下去。
也许是那句“你觉得他们还会记得你吗?”刺激到了她,又或许是竹编兔子被狠狠碾踩的样子刺激到了她,阿九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狠狠的推开了刘强。她扑倒地上,颤抖着手捡起那个竹编兔子。
等她回过神来就看见刘强头磕在桌子上,一脸血的模样。
其实也不严重,就是磕破了些皮,但被自家爸妈自小溺爱的刘强哪见过这架势。他回过神来,伸手摸了摸额头,看着手上全是血的样子鬼哭狼嚎:“爸,妈。那死丫头竟然敢打我!你们快帮我打死她。”
闻声而来的刘春华一看自家儿子满脸血的模样,瞬间心疼的不得了。她用尽全力扇了阿九一巴掌,下一秒女人尖锐的叫骂声响起:“你这死丫头,整日吃我的,穿我的,还敢动手打我儿子。我看你是想造反,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白眼狼……”
阿九措不及防被她一巴掌打的摔倒了地上,脸上火辣辣的疼,接下来女人的撕扯和打骂像雨点般全落在了她身上。
她蜷起身体,尽量护住自己的头,被动的承受着这一切。因为她知道,她一还手,将会迎来更狠的毒打。
突然,她被人搂在怀里,呼吸间全是少年身上好闻的薄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