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潜移默化很可怕，就像阿悔他们整天生活在一起，每天她瘦下去一点阿悔觉得很正常，但如果是个旁人，肯定一眼就能看出她的不对劲。
江芥下意识的抽开手，抿唇道：“天气太冷了，也吃不下饭，可不就是瘦了。”
“鸡就吃的下了？”楚赢揶揄完她，还是正色道：“赵德安，你懂些岐黄之术，来给昭贵妃看看。”
赵德安上前装模作样的把了脉，睁着眼睛说瞎话：“贵妃上次落水未愈这又风寒入体，难免体虚，老奴去抓些补血益气的药，过些日子便好了。”
“多久？”
赵德安犹豫了一下，道：“下月即可痊愈。”
楚赢露出点笑：“那倒是差不远。”
在场的人都知道他说的是自己痊愈的时间，可惜他痊愈之日就是江芥的死期。
赵德安不忍再看，退了两步：“皇上，太后娘娘请您去太极殿一叙。”
楚赢点头：“你留在这里，再同御医一起好好看看。”
“老奴知道了。”
楚赢走后，赵德安才来到桌子前站定，没写方子，拧眉道：“娘娘同小王爷见过了？”
江芥点头，“其实吧，赵公公，我有个问题想问很久了。”
“娘娘请说。”
江芥道：“瑞王和太后是一起的，为什么现在还不篡位，反而任由自己儿子帮着皇上巩固地位，他不是独子吗？”
许是人之将死，赵德安也没有提醒这话不该说，反而耐心的解释：“小王爷并非瑞王亲生。”
江芥睁大眼睛：“童年悲惨，长大报复？”
不应该啊，坊间传闻瑞王对这个独子专宠，甚至封号也没给他要，一直住在一起，难不成是那种关系，人家不是说权贵总有个点特殊癖好，别说，谢执长的确实不错。
赵德安不知道她的离谱猜想，轻声道：“说来复杂——”
“我不怕复杂。”心绞痛太疼了，也只能靠听听八卦过活这样子。
赵德安摇摇头：“小王爷是皇上的伴读，从小感情甚笃，奉行民为先，又对天下无意，所以并不认同瑞王所为。”
等于谢执就是人间清醒，觉得自己爹当不了皇帝，所以选择了个最便捷的方法，就是帮他的死对头自己的好朋友。
说起来他两确实不像竹马，江芥为自己的猜想道歉，怪不得楚赢之前提起谢执是那个态度，可不就是男生对自己好兄弟的又爱又恨吗？
江芥托着腮：“可瑞王一家独大，皇上能赢吗？”
赵德安本想制止，瞥见她煞白的脸色，哄道：“能，瑞王党羽大多被流放贬职，剩下几个不足为惧。”
江芥想着应该是楚赢利用自己病危喜怒无常的时候做出来的，瑞王就算说，他来一句不见客对方也拿他没办法，而且讨姜一战大获全胜，笼络了军心与民心，这是瑞王他们使出的最失败的做法了。
估计都以为楚赢会在大战中死掉，却没想到姜王没了天枢是个软脚虾，直接不战而败投降了。
只能说，有时候当皇帝，还是个运气问题。
江芥想着想着就叹了口气，人家还能选当不当皇帝，她现在连家都回不去，也太惨了。
赵德安以为她叹的是自己，也深呼吸了一口：“一月，也是娘娘的大限，您想清楚了吗？”
“自然清楚。”江芥盯着盘子里只盖了一层底儿的瓜子，随口道：“不过无碍。”
“无碍？”赵德安不解：“小王爷给了您什么？”
他一直知道这个贵妃就是鲛珠，没说只是因为皇上的状况还不错，只是没想到最后得用心头血，他以为其他不致命的方法就行了。
现在对方竟然接受的比他还快。
江芥想了想：“大概一点儿药材？”
赵德安：“也就是说，没有条件。”
江芥讪讪：“除了疼点也没什么，楚赢活着就行，很何况，没有他，也没有现在的我。”
好歹做了几天智力正常的公主，足够了。
赵德安叹了一口气，悲悯的说：“皇上，从没有喜欢过碧夫人。”
“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她又不是那些被一生一世一双人弄魔怔了的小姑娘，古代的皇上不三妻四妾才奇怪吧，给她几百个某城武那样的男人，她只会思考今天去临幸哪个。
赵德安显然理解错了她的意思，继续道：“那是他国的探子，她想逃离和亲的命运，皇上也想遮掩太后的眼线，就演了一出戏，那场大火实际上只是个幌子，她其实假死出宫了。”
江芥意外的觉得欣慰，至少楚赢不是个利用女人的渣滓。
“皇上真心待过的，只有娘娘一人。”
赵德安说完，看向窗外，那里歇着一只安静的麻雀，就如同从前的贵妃一样，是宫里少见的风景，皇上沉溺也正常，可这样的日子，只有一个月了。
他不能预料那时候的状况，但能明白，对于现在的贵妃而言，方才说的一切，已经算是安慰了。
江芥想了又想，说了一句谢谢。
“皇上半个月后就会摘下眼罩，若是娘娘那时候，那时候——”赵德安说了一半有些哽咽，他叹了一口气把剩下的说完：“还在的话，可以让皇上带您去南方看看，那里的花，比皇宫还要多，青山绿水灯彩画舫，娘娘爱花也爱热闹，一定会喜欢。”
江芥笑了笑：“好。”
赵德安又说：“小王爷送来的药按时吃，虽没大功效，倒也能续个一日半日。”
“嗯。”江芥揉了揉眉心：“今日就到这里吧，我有些困了。”
赵德安知道任何人面对今天都笑不出来，这个不过刚成年的贵妃，承受的是多么痛苦的宿命，可他到底无能为力。
“娘娘休息吧。”赵德安道：“十三就在外面，若是有事，唤一声便可。”
说完行了个礼，转身便走了，门外树梢落下一点儿雪，麻雀惊慌的飞起来，江芥转头，一阵香味扑面而来。
是阿悔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