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身份一定很特殊吧?一般人他是不会带到家里来的。我猜,他是要把你献给日本人,或者是看你这么漂亮,想把你占为己有。不瞒你说,他特别喜欢抢占民女,一旦被他看上,很少有人能从他的魔爪之下逃脱掉。”张承业神神秘秘地说。
徐良娣听完倍感担忧,询问眼前人道,“你既然知道他那么坏,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做佣?”
“我爹欠了太多赌债,我很小的时候就被卖过来做下人了。”张承业随口编了个谎,“命握在人家手里,我也无可奈何啊。”
“那你可不可以帮我离开这里?如果你是好人的话,求求你帮我离开这里吧!”徐良娣央求道。
张承业故意做出面露难色的模样,在迟疑片刻之后还是点了点头。
“好吧,看你怪可怜的,跟我来吧。”
他把徐良娣带到后院,让她在此稍等片刻,然后快步离去。
等待的过程中,徐良娣心中万分忐忑,频繁地左顾右盼。
好在张承业很快返回,手里还多了一件外衣和一些药物。
“你身上的伤还没好,这些用得上。”
说完,他打开后门,带着徐良娣走了出去。
门外是一条窄巷子,不远处停着一辆运送货物的马车。
张承业上前对车夫交代了几句,便打开了车上的货箱,示意徐良娣钻进去。
“外面全都是小鬼子,张家的货车鬼子不敢查,你坐这车出城。车夫是我的熟人,你尽管放心。”
徐良娣感激地抓住张承业的手,“大恩大德永世难忘!恩人,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阿义,仗义的义。”张承业随口胡诌了一个名字。
“好!阿义,你等我养好伤,杀回奉天,一定手刃了张承业,救你出去!”徐良娣信誓旦旦地说。
“好,我等你来,一路小心!”
张承业帮忙把货箱盖好,目送车马远去,表情有些哭笑不得。
救人还救出个敌人来,这叫什么事呢。
他自然知道徐良娣的是游击队的,之所以不敢对她坦白真实身份,是因为他觉得“卖国贼”这个人设实在是太好了。
老百姓和八路军越恨他,日本人就越亲近他,只有和日本人走的足够近,他才能更好地保护这座城市和城里的人。
相比之下,背负一些骂名,又算的了什么呢?
反回客厅的时候,客房门前多了一个衣着华丽,面容白净端庄的女孩子,正站在门前探头向里面望着,她的手里还拿着一些干净的衣物。
“雪翎。”张承业站在楼下喊了一声。
女孩子惊讶回头,“哥?”
张雪翎,张承业的亲妹妹,是他唯一的软肋,也是最让他头疼的存在。
这孩子仅仅十六岁,就已经出落成大姑娘的样子了,但调皮的性子难改,鬼点子极多,总是到处给他惹麻烦。
“你在找什么?”张承业问。
“这房间里的姐姐呢?我给她拿了几件衣服,想让她试试。”张雪翎说。
“已经走了。”
“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她身上不是还有伤么?”
“是她自己要求的。”
“好吧……”
张雪翎神色有些失望,“这下新朋友也认识不到了。”
“你个小孩子家家的,用不着这么在意社交吧?”张承业看了一下腕表,“你的日语家教老师马上就来了,好好上你的课。”
“我不能到学堂里去上么?你都关了我半个月了。”
“你还好意思问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学堂里做了些什么!”
“八节课能翘六节,和一群半大小子带着弹弓子去打日本宪兵队的路灯。要么就往日语老师的背包里塞毛毛虫,往茶叶里倒泻药。这一桩桩一件件,哪像是一个大家闺秀该干的事!”
张承业一提这些事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哪有。”张雪翎故作娇羞,“人家挺文静的。”
“我是你亲哥,你在我眼里简直就是浅碟子装水,一眼到底。你什么样子,我最清楚不过。”张承业表情严肃,“别狡辩那些没用的,给我乖乖去上课!”
“哦……”张雪翎失落地离开。
自从1931年日本关东军占领东北后,便开始向这边大量输送移民,如今的奉天城里一半都是日本人。
不仅如此,他们还强制中国人学习日语,试图把文化殖民做到根深蒂固。
鉴于张家和日本人的亲近,就算张雪翎再怎么抵触,张承业还是给她请了私教老师。
斥退妹妹之后,张承业在桌上的餐盒里拿出一片肉来,丢给架子上的那只鹰。
鹰稳稳地接住肉片,大口撕咬吞咽起来,这暴力的进食动作让站在一旁的主人心中渐生出一丝爽快。
若有朝一日侵略者能成为那片肉,他也算心满意足了。
山河破碎,小家也难保全。
现如今,这个家里就只剩下兄妹二人了。
老父亲临终前还说,自从日本人来了以后,明明还坐在家中,却像是背井离乡了许多年。
张承业当然也很痛恨日本人,可他不能表现出来。
他是中共打入敌人心腹的一根尖刺,他要蛰伏下去,等待一击毙命的时机。
“希望徐良娣能看到我送给她的礼物,这样接下来的一切,就会顺利很多。”
张承业在真皮沙发上坐了下来,点燃一根雪茄,放松地靠在沙发里,轻吐出一缕烟雾。
那片烟雾将他的面容遮蔽,正邪难辨。
他的视线穿过烟雾,扫过桌上的一张全家福。
全家福上的双亲面容慈祥,张承业身穿黑色西装,年纪尚小、穿着碎花裙子的张雪翎被双亲抱在怀里。
在张承业的身边还有一个人,似乎是他的哥哥或弟弟,但是脸却被人故意裁掉了,因此不知模样。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瞳孔渐渐收紧。
“辅爷!”
“少爷!”石辅闻声赶来,“ 您吩咐!”
张承业用手指缓缓将照片上那个无头的人影遮盖住,“这相册年头太久了,该重新装裱一下了……你觉得呢?”
石辅当即会意,双手接过,“我这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