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街,钟鼓楼下,人声鼎沸。
这里是奉天城最热闹的一条商业街,西边商铺林立。
如今路上走着的,大半都是日本移民,说着满口的日语和夹生的东北话。
一条铁轨从钟楼基座下的孔门里穿过来,远远的一辆有轨电车缓缓驶来。
这条路是零几年的时候就铺设好的,当时日本东京开始修建有轨电车,原本的马车铁道淘汰不用了,就被日本财团大仓组运到了东北,和奉天商会共同投资,开发了这条交通路线。一开始路上跑的也是铁皮马车,直到日军占领东北后,才换成了有轨电车。
有轨电车一路向西,沿途路过一片风景静谧的豪华日式住宅区。
其中一栋住宅前有日本兵把守,这里便是日军联队长井上彦的家。
客厅内,尉官毕恭毕敬地立在一旁。
“我们捉到了一个活口,在严刑逼供之下,他说出了实情。此次暗杀,敌方一共派出了四人。两人被活捉,一人在街上被击毙,还剩一个不知所踪。”
“他有供出是什么相貌吗?”
井上彦跪坐在榻榻米前,不紧不慢地喝着茶。
“还没交代,人就昏过去了。”
“把他弄醒了,接着审,直到他把该交代的全都交代了为止!”
“是!”
两人正说话间,一个卫兵突然进门报告。
“大佐,张承业来了。还带了具……尸体!”
“尸体?”井上彦惊讶地放下杯子。
“死的还是我们的人。”卫兵补充道。
“这个张承业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这彻底勾起了井上彦的好奇心,“出去看看!”
来到庭院中,张承业已经等候在那里,两人见面便大笑起来,仿佛认识多年的老熟人。
“今日的枪声可着实把我吓了一跳,听闻有人暗杀井上大佐,更是把我惊出了一身冷汗啊!”
“有劳张会长挂念,区区几个暗杀份子,怎么能奈何了我呢?”井上彦一边说着,一边张开双臂展示自己,“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张承业则很配合地上下打量,“您没事就好啊!”
两人交谈间,井上彦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担架上。担架被一层白布盖着,白布之下凸显出一个人形轮廓来。
“张会长,这是……”
他很想听听张承业此举何意,但话题却被张承业岔开。
“等下再说这尸体的事。辅爷,把鸡汤拿过来!”
石辅将汤煲端过来,轻轻放在院中的石桌上。
“得知井上大佐受了惊吓,我连忙叫人煲了一只鸡,带过来给您压压惊。”张承业说着,用手帕垫好,轻轻打开汤煲盖子。
浓郁的香气瞬间飘散而出,汤煲内鸡肉鲜嫩,汤油亮黄。
“张会长还亲自送过来,真是有心了。”井上彦也在石桌前坐下来。
“哎呀,瞧我这记性,来的匆忙,忘记带碗和汤匙了。”张承业一拍脑门。
“无妨,我这里有。”
“那就多拿一副,我陪井上大佐一起尝尝!”
“好!”
井上彦摆了摆手,让手下去取了两副餐具来。
其实张承业并不是真的忘记带餐具,而是故意的。
井上彦这个人生性多疑,戒心极强,如果直接把一碗汤递到他面前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喝的。
可若是用他自己的餐具,并且张承业陪他一起吃,那他才会放下心来。
刚吃了一口,井上彦便对这鸡汤赞不绝口。
“这叫东涛鸡,从越南买的,就这一只,价格顶得上五百斤白米,是越南皇室宴请宾客时才会用的食材。”张承业解释道。
“竟然这么名贵,怪不得味道如此鲜美!”井上彦有些吃惊,他知道张承业很有钱,这番话应该不是夸大。
“鲜美的原因,食材只是一部分,更重要的还要在于煲这汤的人。”张承业故作神秘道。
“这鸡汤出自何人之手?”井上彦果然被吊起胃口。
“宜春茶楼掌柜,苏曼娘。厨艺一绝,长得也是美若天仙……”张承业说着,突然站起身来,一把掀开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脸上充满了怒意,“可就是这么好的一个女人,却被这个兵痞给糟蹋了!您说句公道话,他的良心,是不是大大的坏了!”
井上彦端着汤碗,愣在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