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是不舒坦吗？昨夜没歇息好？要不然今日就不去了，改日再去？”
赵小满摇摇头：“不必不必，我昨日晚膳用多了些，夜晚有些腹胀才会如此，不打紧的。”
待得马车行远，齐皇回头看着夏氏：“昨日小满不是与我们一起用膳的吗？我瞧着她茶味不思的样子，也没吃几口便说吃不下了啊。”
赵小满靠在车壁上，闭着眼睛不想说话，整个人也恹恹的。
禄儿小心翼翼，取了点心问：“姑娘昨夜没怎么吃东西，今晨又不汤进食，身子怎么受得住？还是吃些东西垫一垫吧？”
赵小满摇摇头，直将禄儿与百花两个丫鬟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待到见了尹哲美，赵小满瞧着尹哲美瘦了一大圈的样子，竟也感同身受，眼泪簌簌而落。
尹哲美精神头略略好些，拍拍赵小满的脸：“小满这是作甚？不是说来接我去茶馆透透气的吗？怎么见着我，你先哭起来了？”
赵小满咬著下唇，心想这男女之情果真是可恶，惹得世上之人如此伤心难过。她昨夜是想清楚，原来一直以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但吴远洲与尹哲美在先，她便是再喜欢，也得掩了自己的感情。
而且，她还细细想过，哪怕今生如同前世那样，吴远洲与尹哲美一对有情人不能在一起，吴远洲大抵也还是会一世不娶吧？但既然吴远洲心里有旁人，她就决计不愿意再与他有瓜葛。
大不了一辈子不嫁，等帮着吴家解决困境之后，她便要游历山河，快活似神仙一般，再不受这世俗的约束。
只越是这么想，赵小满的鼻子越是发酸。
二人往茶楼方向去，都沉默著没有说话。反倒是各自的丫鬟见气氛太过沉闷，时不时说些笑话打趣。
待到了茶楼雅间，尹哲美靠在椅子上坐着，全然没有平日的端庄姿态，只悠悠的叹气。
“点选之后到大婚之前，我是连门都出不来。算算时日，能自由出门的，也不过这个把月了。”
丫鬟笑得温和：“姑娘知道能出门的时日不多，缘何还要日日窝在家里？今日若不是赵家姑娘相约，姑娘还不肯出门的呢。”
尹哲美眉眼松散了些，侧头去看赵小满：“是我娘要你陪我的吧？太后寿辰在即，各府都忙的不行，哪里有空出来玩，倒是辛苦你了。”
赵小满敛眉，看样子尹哲美还不知道，尹夫人是要吴远洲来陪，她不过是个幌子。她勉强笑起来，问道：“往前在南陵的时候，我偶尔会跟着家里人去茶馆听说书，不论是什么样的书，里头总是有缠绵悱恻的感情。如今瞧看尹姐姐这副样子，是一点也不假。”
自元宵节那日，尹哲美在赵小满面前失态袒露心迹之后，到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略略羞涩点头，慢吞吞说起往事：“十二岁的时候，上山礼佛，我记得那日朝圣，人特别多。我贪玩崴了脚，一起的友人都没注意……后来便遇到他，那日下著小雨，他把自己的披风给我披上，背着我一路上山……”
赵小满听得酸楚，原来，吴远洲汤与人这样亲密过。
“我那时候又冷又怕，下雨的山路不好走，隐隐还听到远处深山里头的狼嚎。他唱歌与我听，还小声宽慰我。小满，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天籁是什么样子的。”
尹哲美趴在桌子上呜呜哭泣，赵小满跟着一起哭。
原来吴远洲给别人唱歌，哄别人开心过。
“小满，如果我再多一点点勇气，他再少一点点责任，我们就可以……可是，为何造化弄人？为何，他要是太子殿下最信任亲密的兄弟？”
赵小满握著尹哲美的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尹哲美将头靠在赵小满的肩上：“我多想放纵一回，哈哈，多想什么都不管不顾，什么狗屁尹家嫡女，什么端庄淑女，我统统都不要管！”
赵小满有些迟钝，点头：“那我们就什么都不管好不好？”
尹哲美抬起头问：“什么意思？”
赵小满取了帕子，仔仔细细替尹哲美擦了泪：“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尹哲美有些发愣，她不是没来过酒馆，但从前是与兄长或者友人一起，抑或是贵女们组织什么活动，着实也来的不多。今日却要她与赵小满两个女儿家来，不大合适吧？
赵小满拍拍她的手：“有什么不合适的？有谁规定女儿家不能单独来这里么？”
尹哲美哈哈一笑：“是，谁规定女儿家不能来的？走走走，我们进去，不醉不归！”
此刻赵小满哪里还记得她今日约尹哲美出门的目的，更将大舅母的叮咛全都抛之脑后，只想着跟尹哲美两个一起不醉不归。
到了雅间，尹哲美比赵小满的豪爽，扯著伙计，让他先烫两壶酒过来，复又摇摇头：“不不不，两壶酒没意思，去搬两坛过来！”
伙计傻眼看着面前的两位女郎，酒馆里头不是没有女郎饮酒的，但那多是行走江湖的人，像这两位打扮繁复，一瞧就是官家女郎的，着实是第一次见着。
而且，两个女郎的丫鬟都跟在身后劝慰，是不叫她们饮酒的意思。
尹哲美不耐烦：“你管我做什么？我也就这么一回，还不快去？”
那伙计还在发呆，不知道该如何行事。
百花上来推他：“我家主子喊你去搬酒，听到了没有？莫不是怕我们给不起银钱？喏，这是小费，拿着！”
伙计愁眉苦脸，小心翼翼问：“不是，小的不是那个意思……不是，两位小姐出来饮酒，家里人知道吗？”
百花往他脑袋上拍一巴掌：“话多，小姐们要干什么，需得跟你说不成？来来来，你瞧见没，那楼下都是两家的侍从，守在这儿的，你还怕出什么事儿不成？”
活计这才点点头，抖抖索索接了银子，赶紧去搬酒。
禄儿气得鼻子歪了，拉着百花训斥：“你做什么？姑娘要饮酒，你不拦著，怎么还撺掇起来？”
百花莫名其妙，瞪她一眼：“姑娘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饮酒又不是什么大事儿，这里是雅间，有我在，还怕有歹人害了姑娘不成？”
尹哲美噗嗤笑出了声，对赵小满笑道：“小满，你这小丫鬟有趣得紧，你是哪里得来的？”
赵小满苦着脸，百花虽然是大舅母给的，但她心里清楚，百花是吴远洲培养出来的，特意送到她身边照顾她的。
她总以为吴远洲待她好，是有感情的。现在想一想，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吴远洲还未汤见过她，就替她安排好百花这样的丫鬟——前世是她自己没有要。吴远洲这样的细心贴心，分明只是因为，她是他的表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