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满半张著嘴,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他说得不错,吴家一向把她当亲人看待,可她似乎一直把自己排除在外,她对吴家是亲昵,是热情,更是一种愧疚想要补偿的心理。她的确当吴家是亲人,可与吴家待她的那种又似乎不一样。
好似,吴家认为国公府是她的家,而她从来都不会这么认为一样。
从前她并未认真想过,可现在听吴远洲的这番话她才明白,不是吴家的缘故,而是她不敢放开心扉。她放不开,所以外祖父大舅父他们就更努力,宠着她关心她,恨不得将所有的一切都拿过来给她,只为她更安心更舒心。
赵小满鼻子一酸,眼泪跟着涌了出来,竟是怎么都忍不住,越哭越凶,越哭就越停不下来。
吴远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茫然片刻,连忙放软了声音:“我……我也没说啥……小满,表妹……我真的没什么意思。你莫要生气了,好不好?是……我的过错,我不该这么说,你莫哭莫哭……我不问了还不行吗?”
赵小满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待得下马车的时候,整个脸儿哭得皱成一团,眼睛红红的如同小兔子一般。
而此刻吴悦正在院子里冲两个儿子一个孙子发脾气:“你们怎么做长辈,怎么做兄长的?孩子丢了也不知道去寻?自己跑回来?有什么脸跑回来?”
几个人立在一旁纷纷垂著头,大气也不敢出。
倒是与公爹接触不多的夏氏开口解释:“公爹莫要担心了,绥儿已经去寻去了,绥儿时常入宫,对宫中熟悉,他去寻一定是稳妥……”
这话却惹怒了吴悦,吴悦立刻瞪着她:“还好意思说了?你们都是女眷,怎的不看好小满,出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去寻一寻?”
夏氏刚要解释,说当时急急忙忙的,各自以为小满在旁的车上,是以没有注意,话未出口,就被齐皇给拉了一把。
齐皇乖巧应声:“是,都是儿媳的错,公爹莫要生气了。”
吴悦气未消,依旧嚷着:“怎能不生气?怎能不生气?你们一个二个实在是太没用了。”
齐皇连忙又道:“是是是,都是我们的错过。不过公爹气狠了,脸都气红了,小满回来定是要不高兴的。”
吴悦立刻闭了嘴,揉揉自己的脸又问:“脸还红吗?”
齐皇亲手扶着他去了上座,斟茶过去:“还有一点,公爹赶紧饮茶歇一歇,一会儿就能好。”
吴悦连忙点头,饮了大口茶,调匀了气息坐好了。
但他一抬头,便见到心爱的外孙女眼睛通红好不可怜的模样,心疼得心都要化了,连忙迎上去一叠声问:“小满这是怎么了?小满可是受了委屈?谁与你委屈受了?告诉外祖父,外祖父这便命人去教训他!”
吴成泽一眼瞧见后面吴远洲的不对劲,当下怒瞪吴远洲:“是你惹小满伤心的?你这小子胆子不小,竟然敢惹小满!今日看老子不教训你……”
他抡起袖子上前便要抽吴远洲,赵小满吓得“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赵小满一哭,吴悦更是担心不已,连忙喝止住吴成泽,又继续哄劝起来。
“小满乖,谁欺负你了,与外祖父说一说,好不好?”
赵小满抽泣著摇头,抹了抹眼泪,好不可怜的小声说著:“没人欺负我,我就是好难过,觉得……你们待我太好了,我一辈子都没办法报答你们……”
吴悦听到这里,不由哈哈笑起来,点着赵小满的额头:“你这傻孩子,胡说什么呢?我们是你的亲人,是你的家人,不待你好要待谁好?小满啊,外祖父这一生没什么愿望,唯独就希望我的小满能平安顺遂一生,而且,若喜欢你,是需要你回报的,那就不是真正的喜欢,不是吗?”
赵小满的眼泪又滚落下来,是啊,前世的她那样可恶,那样对待吴家,可外祖父一家,依旧待她那样好。他们待她从来都是不求回报的,可她又如何能心安理得的享受他们的好呢?
吴悦是要亲自送赵小满回院子的,但赵小满不乐意,反而推著轮椅,将吴悦送回去。今日入宫参宴着实折腾,回来之后吴悦的身子已经承受不住了,可他又固执要面子,若非是赵小满坚持,他是连轮椅都不会坐的。
齐皇推了推吴远洲:“小满当真无事?怎么好端端的,说起报答的话来?”
吴远洲面色古怪,沉默一会才坦白:“是我的不是,路上与她争执两句,叫她不开心了。”
齐皇也没在意,嗔他一眼道:“多大的人了,还跟你妹妹争执,快去,跟她道个歉。”
吴远洲站着没动。
齐皇上前推推他:“听话呀,那是你妹妹,又不是旁人。”
吴远洲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齐皇送了口气,冲屋内的各个人笑起来:“天色也不早了,各自回去歇著吧。”
吴飞掣与夏氏两个还要去看一看吴桁,只是一路上,夏氏都闷闷不乐的样子。
吴飞掣低声问:“可是今日被父亲训斥不高兴了?”
夏氏摇摇头,她是坞云督察的女儿,虽也是娇生惯养长大,但到底是上过战场,又生有两个孩儿,更早就知道自己公爹的习性,是越老越像孩子,又怎会为这个生气。
她面上染上一丝愁绪:“飞掣,若当年不是心疼绥儿身子不好,也不会让他回京,我们也不会……这般疏离吧……这几日,瞧着大嫂与吴远洲感情好,我心里头是又是开心,又是难过,他……是我的儿,却仿佛是大嫂的儿一样……”
吴飞掣拦了拦夏氏的肩:“我们是武将,如今大周国泰民安,可我们率几十万大军在外。你也知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的道理,皇上忌惮,我们……总得放弃一些东西。”
夏氏捂著脸:“为什么,要是我的绥儿?”
吴飞掣心内亦是百味陈杂:“是我不好。”
夏氏压抑著哭了几声,很快就自我调整好,摇摇头:“不,这只是命,其实我该高兴才对,绥儿对大嫂亲和,可见大嫂待他如同亲子,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