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查的事儿,怎么样了?”裴晏突然问道。
陈序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裴晏说的是林家,“哦,倒是没什么动静,林大人最近安分的很。”
“加派些人手,一定不能疏漏了什么。”
陈序点了点头,看着垂眸翻阅册子的裴晏,突然道,“你如此着急,是不是…想去见姜家那位姑娘了?”
“…”裴晏抬眸,冷淡的目光睨了陈序一眼,“没事情可做吗?若是无事儿,就去寻李大人唠唠嗑。”
一旁的慕子离精神一振,“你可是有办法了?”
“等此事儿结束,我就计划让你去边关,你走之前,李家的事儿会解决的。”
慕子离面色舒缓,素来冷沉的脸有了几分波动。
陈序懒散的倚靠在椅子里,满脸戏谑,“你当真要我走?那我这有个关于姜姑娘的消息,你也不要听吗?”
裴晏不开口,陈序嬉笑着起身,做势往门口走去。
身后一个物什突然朝着他后脑勺飞了过来,陈序急忙调转身子躲开。
啪嗒一声——
是裴晏方才手中的册子落在了地上。
陈序摸了摸后脑勺,嘶了一声,“开个玩笑而已,你至于吗。幸好我躲得快,慢一点今日脑袋非开个洞不可。”
裴晏凉凉盯着他,“你知晓最好。”
“我更知晓,若是我躲不开,你根本舍不得拿东西扔我。”
裴晏起身就要朝陈序走去,他立即后退几步,双手举起,“我说,说说说,你别过来。”
“那什么,就是……沈淮要成亲了。”
“你说什么?”裴晏脸色顷刻间变了变。
陈序眼中恶趣一闪而过,“我说,沈淮要成亲了,昨日下的定,估摸着再有二十多天就是大婚之礼了。”
“他和谁?”裴晏问道。
“他…还能和谁,自然是全皇城都知晓的人了。”
裴晏短暂沉默了几息,旋即迅速转身往书房外走去。
“喂,裴晏,你去哪?”陈序嚷嚷了一句。
“你不问废话吗?”慕子离蹙眉开口,“那姑娘不是和沈淮翻脸了吗,怎么突然又要成亲了?”
“翻脸?翻什么脸,谁翻脸了?”
“姜书啊,她不是早和沈淮闹掰了吗?”
陈序挑眉,“我有说是她吗?”
慕子离抬眸定定看了陈序好半晌,“可你方才不是说……”
“全皇城,和沈淮有传言的,就只那姑娘一人吗?我有说错吗,是你们理解错了,又或者,是关心则乱。”
他脸上扬着贱兮兮的笑。
慕子离沉默了几个数,突然开口,“你完了。”
说完,起身就离开了。
陈序摸了摸鼻子,小声嘟囔,“我只是引导,他自己臆想的,关我什么事儿。”
“三皇子要去哪?”车夫恭敬询问。
一旁的御风挠了挠头,偏头看向了马车,“主子…”
“去沈家。”
御风觉得,直接上门寻人家姑娘貌似不太妥当,可听主子冷沉的声音,又不该吭声,无奈之下,只能冲车夫摆了摆手。
车夫一扬马鞭,马儿四蹄扬起,很快就到了沈家附近。
府门口,几个看门的小厮正守在那里,御风就要下马,裴晏的声音突然响起,“继续往前走,别停。”
“……”御风看了眼沈家小厮,小厮也都正看着他。
不是要来沈家吗?
怎么突然又要走了呢?
不过裴晏说什么就是什么,御风摆了摆手,马车继续往前走,最后绕了一圈,在一家酒楼门口停下。
裴晏下车进了酒楼,要了一个雅间坐下。
御风试探开口,“主子,可要属下递信,让姜姑娘出府一见。”
裴晏蹙了蹙眉,方才一时冲动,若是真上门去寻了她,不正是给她名声雪上加霜,万一她真心要嫁沈淮,不是让沈家对她更为不满。
他一时没有说话,手中捏着茶盏,思量着什么。
他所听说的那明媚姑娘,不该如此糊涂才是。
还是说八年时间,真的能将一个人养成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御风,你说,一个人的性情,会因为长大而变吗?”
“不知,但属下因为,性情之所以转变,除非是遇到了什么大事,生活所迫。”
生活所迫?是啊,她爹离开,娘改嫁,对她一个小姑娘而言,可不就是天大的事情。
而他之所以能活下来,算是因为享受了原本因为属于她的东西。
“去吧。”
御风领命离开。
裴晏倚靠在窗棂前,看着楼下的人来人往,百姓脚步匆匆,小贩不断的吆喝声,应就是那人口中的太平。
太平?裴晏不屑的嗤笑。
什么时候,太平,要一个女人去维护,愤怒,要一个娃娃去填补。
边关苦寒,记忆中的那种冷再次铺天盖地的席卷着裴晏,因为血统,他被那些参与塞北之乱的将士所不喜,厌恶,挤兑。
连蜷缩在墙角,一个小小的位置都不给他,一口饭都没有。
他答应了母妃要好好活着,可那一刻,他当真以为自己要冻死在那个山洞里。
裴晏微微闭了闭眼。
濒死之际,是那个男人的体温将他救了回来,他说,他也有一个娃娃,是个女孩,他很想她。
那之后,他将他带在身边,日子似乎比以前好过了许多,至少御寒裹腹不难。
他日日听着他念叨,从他娃娃生下来哇哇大哭开始,一直讲到了牙牙学语,蹒跚走路,事无巨细,什么都说。
他就坐在一旁,耐心的听着。
还记得,他就说了一句,一个女孩子,怎如此闹腾?
那个小气的男人就撇着嘴,一日都愤愤不平,强调他姑娘的可爱,讨人喜欢。
他承认,他口中的姑娘很美好,明媚的让人心生向往。
他一直,都想见一见。
只可惜,所听和所见有所不同,确实让他曾有些失望。
——
书香园,姜书听了叶承的禀报立即更衣梳洗,更是催促着叶承快一些,恐让裴晏久等。
“姑娘,三皇子怎么这个时候突然寻姑娘?”
都已经是下午了。
“许是爹爹的事情有了眉目。”收拾妥当,姜书就快步往外走去。
只是刚出屋门,院中站着的颀长身影就映入了眼帘,姜书脚步滞了滞,唇角的笑也立时敛起。
“你来做什么?”
沈淮看着她神情的快速变化,眯了眯眼,“要出去?”
“嗯。”姜书说完,抬步继续往前走去,却被沈淮拦住了去路。
“前日在祖母院中,父亲刚说过,这些日子无事儿不要出门。”
“你也说了是无事儿,如今我有很重要的事儿。”
“多重要?”
姜书面色很是不耐,“那也是我的事儿,况且我并不是沈家人。”
沈淮被她态度激的有些不快,更是因为她方才瞧见自己时突然沉下去的脸色。
“我有话要和你说,祖母那边我已经……”
“沈公子,现在我很忙,没空听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还请让开。”
沈淮依旧没动,“出去做什么?”
姜书看了眼天色,担心自己再这么耗下去,裴晏会等不急离开,便直接一把挥开了沈淮。
她会几分功夫,沈淮自然不是对手,被惯力推的踉跄了一个,眼睁睁看着姜书扬长而去。
他脸色阴沉的可怕,“胡安,备马车,跟上她。”
他倒是要看看,她究竟是要去见什么人。
马车在一家酒楼门口停下,姜书将叶承留在了马车上,进了酒楼。
二楼雅间门口,御风正候在那,“姜姑娘来了。”
他推开了雅间的门,十分恭敬。
姜书皱了皱眉,看了眼御风那张寒冰似的脸,觉察出了几分不对味来。
雅间里,没有旁人,只窗棂前立着一高大宽阔的背影。
“三皇子。”姜书垂首低眉的行礼。
裴晏从楼下收回目光,缓缓转身,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姑娘,女子身量也算窈窕,但许是低着头的缘故,只勉强到他肩头。
落日余晖洒进屋中,更衬的她侧脸白皙粉嫩,恍若度上了一层盈辉。
姜书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又唤了一句,裴晏才淡淡收回视线,“坐吧。”
姜书应下,却明显察觉他语气冷淡不少。
亲手给二人都斟了茶,递至裴晏眼前,姜书才开口,“三皇子突然寻我来,可是我爹爹的事情有了进展?”
裴晏垂眸,端起那盏茶,轻抿一口,“我记得,姜姑娘说,为了寻姜将军,可以付出一切代价。”
姜书心中一滞,但很直接的承认,“是,三皇子可是有事儿要吩咐?”
裴晏没有开口,抬手示意姜书喝茶。
姜书抿唇,顺着他意思端起茶盏小抿一口,一颗心却是提着。
“可我今日又听说,姜姑娘要嫁人了?那先前承诺,就是做不得数了?”
姜书端着茶盏,怔愣了好一会儿。
嫁人?嫁谁?说她吗?
可落在裴晏眼中又是另一番意思,“姑娘不说话,是担心我毁先前之约?”
“不是。”姜书摇了摇头,“是三皇子所言,让我有些反应不及,我并未婚配,何来嫁人一说?”
裴晏倏然抬眸望着她,“并未婚配?”
姜书老实巴交的点头,“三皇子是听何人所说?”
况且就算有,她也绝对不会因为要嫁人就怠懈了寻找爹爹啊。
“有人说,沈家大爷定了亲,不日即将完婚。”
“哦,”姜书道,“这事儿倒是真的。”
说完,她突然反应了过来,皇城中人对她和沈淮多有揣测,难不成以为沈淮要娶之人是她不成?
思及此,再看裴晏目光,姜书觉得,自己猜测的没错,立即开口解释,“继兄确实要娶妻了,妻族是苏御史长女,苏黎。”
“……”
裴晏短暂的沉默了一下,才缓缓点头,“好事儿。”
姜书一笑,“我也觉得。”
二人相对而坐,笑的破有几分尴尬,姜书只得再次打破沉默,“三皇子寻我,只是为了此事儿?”
裴晏摇头,旋即又点头,“算是,如今沈家在锦衣卫盘查之列,若你当真嫁予沈家子,恐我们来往遭人口舌。”
“三皇子说的是。”姜书点点头。
突然又觉得有些奇怪,她名义上算是沈家继女,难不成和他来往就不会遭人口舌?
不过裴晏不提,她自然不会多嘴。
二人用了顿午不午,晚不晚的膳,气氛不算沉闷,姜书听裴晏说了不少边关风景趣事,等离开回府的时候,天色已尽昏沉。
姜书一脑门茫然,但什么都没问。
连马车后一直尾随了人都没有发觉。
……
三皇子府。
裴晏一回去,陈序就立即贱兮兮的凑了上去,“怎么样,吃的开心吗?你们都吃了什么,也不说给我带回来一些。”
裴晏边往书房走,边抬手往他后脑勺抡了一巴掌。
陈序立即侧身躲开。
裴晏在书案前站定脚步转过身,双臂抱胸看着他,凉嗖嗖的目光让陈序笑意微僵。
“那…不是我说的啊,我只是提那么一嘴,都是你自己臆想的,不能怪我。”
“是吗?”
陈序冲他挤了挤眼,“你就说,得知这事儿,高不高兴吧?”
“沈淮娶了妻,那姜姑娘可就彻底没戏了,你岂不是高枕无忧?”
“说什么呢。”裴晏眉头一皱,“没戏的是人姑娘吗?”
“那总不能是沈淮吧,毕竟全京城都知晓的事儿,我不能昧良心啊。”陈序小声嘟囔。
裴晏听到这话就有些烦,连带眉宇间都带了冷意。
“什么就全城又都知道了?就你知道的多是吗?”
“……”
陈序,“不过话说回来,你和那姑娘,究竟怎么个回事儿?”
裴晏没有回答,书房外突然响起了御风的声音,“主子,边关有信来。”
“拿进来。”
御风推开门进来,看了眼一旁垂头耷眼的陈序,递给了裴晏一封书信。
裴晏打开扫了几眼,就扔在了桌子上,一双墨眸深邃如潭。
陈序凑上前看了几眼,瞳孔慢慢睁大,“姜…将军,姜书她爹?”
裴晏扫来一个眼峰,陈序立即闭上了嘴,左右看了几眼,急忙去合上了房门。
“究竟怎么回事儿?”
裴晏回身,将那封书信捡起,对折在一起,“此事儿,不可对外透露半个字。”
陈序自然知晓轻重,“如此一来,你岂不是一直都在诓骗姜家那姑娘?”
难道说他以为的儿女情长也是假的?怎么会,他对感情之事算得上感情丰富,应该不会看走眼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