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一脸警惕地看着梁子,看着梁子没一会儿就把凌乱的家里腾出了一个可以坐两个人的位置,然后又从抽屉里掏了点茶叶,泡了两杯茶,递给了黑子。黑子太吃惊了,他不敢相信,刚刚被他打得满地打滚的大傻子现在竟然像一个文质彬彬的文化人一样招待着他。而且,洗过脸的梁子,和他的哥哥李国栋临死前的样子太像了。
梁子一屁股坐在了黑子旁边,端起了大茶缸,吹一吹上面的浮沫,然后又轻轻地放到了桌子上,眼睛神秘地盯着黑子,微弱的灯光打在梁子那沟壑分明的脸上,让黑子不禁打起了寒战。
“想赚钱吗?”梁子开口说了话,问得黑子摸不着头脑。见黑子一脸错愕,梁子又神秘一笑,接着说。“吓傻了?”梁子笑了两句,又接着说,“我其实没疯。”黑子还是说不出话,于是梁子就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说的全是李国栋死后黑子的生活细节,甚至是黑子和他老婆在床上的时候喜欢说什么,都被梁子说了出来。黑子不禁毛骨悚然,他很难想象,五年,他被一个装疯的人,监视了五年。
“你老婆怀孕了吧?你想生,但是你老婆说你没本事,她不想生对不对?”
“你想干什么?”
梁子并没有着急回答黑子的话。而是喝了一口茶水,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是来帮你的。”
黑子一脸诧异地看着梁子,他听不懂梁子的话。梁子也是一脸神秘地起身,从墙上挖下来一个砖块,然后从砖块的缝隙里拿出来一张被折得厚厚的纸。梁子把纸展开,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和黑子看不懂的线条。梁子把纸在地上铺好以后,突然眼神凌厉地死死盯着黑子,然后咬着后槽牙把嘴里的话挤了出来:“如果有人当着你的面杀了你相依为命的哥哥,你会恨他吗?”黑子被梁子的样子吓傻了,但是这个答案,根本不需要黑子思考,于是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顿了一小会,又开口问了一句:“相依为命是啥意思?”
院子里的蛐蛐声愈发的大了,今晚的月亮是红色的,但是总有几朵云彩盖住这掌管夜晚的神。
黑子是踉跄地从梁子家走出来的,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夏天的晚风,却吹得黑子浑身打哆嗦,他的手指紧紧地捏着烟屁股,上下的牙齿仿佛在替黑子辩论一般,激烈地战斗着。
黑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家的,他没有进屋和媳妇睡在一起,而是坐在客厅的椅子上,继续抽着烟。突然他听见里屋发出了动静,那是郑晓娟的喃喃睡语,黑子的眼神瞬间从迷茫中变得温柔且坚定。
黑子小心翼翼地挤进了被窝,用手轻轻地揽住正在熟睡的郑晓娟,郑晓娟的身体轻轻地颤了一下,黑子立刻屏住了呼吸,直到听到晓娟顺畅的呼吸声,才放松下来,他悄悄地对晓娟说:“生下来,咱们有钱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醒过来的郑晓娟看见桌子上已经摆好了白米粥和黑子炖的白肉。郑晓娟不明所以地洗了漱坐在了桌子上。
“什么日子啊,一大早上这么吃啊,就算是皇上也没有大早上就吃炖肉的吧。”
“我决定了,我得照顾好你们娘俩,你就宽心吃,一会儿就去厂子里请假,咱好好养胎,你得给我生个大胖儿子。”
“我还请假?就你一个人那点破工资,还想每天大鱼大肉地伺候我们娘俩?怎么着?见着钱了?”
“什么也没捡着,但是我知道了一个惊天大秘密!你以后就在家里等着我伺候你就行,你要是嫌我伺候得不好,咱就请个人伺候你!想吃什么你就说!你以后就给我做一件事,养胎!”
说完话的黑子就低头吃饭了,他夹起了两片冒着光的白肉片就放在了碗里,端起了粥碗,嘴沿着碗边咕噜了一圈,连带着肉片也吞进了嘴里,刚出锅的粥太烫了,黑子连忙仰起脸,往嘴里吸着凉风。他看着一动没动的郑娟,嘴里含糊不清地招呼着:“愣着干吗?赶紧吃啊!这肉老香了!”一边含糊不清说着,一边往郑晓娟嘴里夹菜的黑子丝毫没有注意到郑晓娟脸上细微的变化。
终于把肉吞下肚子里的黑子继续低着头干饭。
“啥秘密啊?”郑晓娟的语气十分的轻松,甚至还带着一点点调侃的味道。
黑子突然停下来手里的碗筷,紧接着往嘴里大口大口地秃噜着白粥和白肉,等到粥碗见了底,黑子又把碗举到了脸前,从郑晓娟的角度来看几乎是把碗扣在了脸上,在一阵猛烈的秃噜声以后,重重的把碗摔在了桌子上,随后故作神秘地看着郑晓娟,但是他的嘴角根本压抑不住他内心的得意,不自觉地就翘到了耳根。然后又瞬间一副不耐烦的表情,低声让着:“哎呀呀,这不是老娘们该管的事,你就好好听我的话,去请假,然后回来安心地养胎!”说罢,又狠狠地嘬了一口筷子头撂在了桌子上,说:“我要干一票大的!”随即起身,扬长而去。走到门口还自以为帅气地转身,指着桌子上的碗筷,对郑晓娟说道:“桌子上的碗筷不用管,回来我收拾!”
呆坐在餐桌旁的郑晓娟望着黑子远去的背影,眼睛里露出了担心的神色。